“娘,原来你和爹就是这样走在一起的?”
安静的厢房内,柔止正安静地躺在母亲怀中说着体己话。听完母亲与爹爹的过去,一种孺慕之情在柔止闪烁的瞳仁中不溢言表,显然地,母亲的循循告诫在她身上不仅不起作用,反而取得了适得其反的效果。尽管只有十岁,可是在柔止单纯稚嫩的内心深处,一种莫可名状、似懂非懂的情愫在她心中悄悄萌生了。
柔止低头抚着手中的玉佩,心珠又搂着她拍哄道:“所以果儿啊,你长大了以后,不要去求什么大富大贵,就嫁一个像你爹这样的读书人,像娘这样,相夫教子,幸幸福福过一辈子就好了…”
像娘这样,相夫教子,幸幸福福过一辈子…
多年以后,柔止每当想起母亲的这句话时,总要忍不住扼腕叹息,一厢情愿的母亲总是喜欢以自己的方式规划孩子的将来,殊不知,有些将来,往往在一瞬的时间,便是生离和死别…
“铛——!”
刀剑相拼的撞击声穿透黑夜,划破了厢房的宁静,心珠身子一颤,急忙松开了女儿:“果儿,你就在这儿,娘出去看看!”
迟了!太迟了!
当心珠冲出房门,还没来得及消化掉眼前的一切,入眼便是丈夫浑身是血的躺在地上。
时间刹时的寂然。
心珠耳边‘噼啪’一声,只觉五雷轰顶,先是脑袋一片眩晕,接着天地万物都在打转。
“相——公!”心珠像疯子一样冲上前,双手抱着丈夫,口中凄厉的呼喊似要撕破这个夜空,而夜空,仿佛也为之颤抖。
四周依旧在打斗,刀剑拼杀的声音像劲雨般在耳边持续不断,那些扮成‘商人’的锦衣男子与几名蒙面黑衣男子正面交锋,拼得你死我活。可是,他们越是杀得难分难解,心珠越是像一桩木雕似地跪在那些人中间,两手地紧紧抱起自己的丈夫,双目呆滞,动也不动。
“相公、相公…”这只是梦吗?如果是梦,为什么她怎么掐自己的胳膊都醒不过来?如果不是梦,为什么要让她在毫无心理准备都没有情况下,突然承受这一切呢?
时间停止了,天地消失了。天地,随着丈夫的死亡而消失了…
“娘!娘!”
一声童稚的呼唤将心珠从呆滞中拉了回来,对了,女儿,她还有个女儿!抬头寻望,只见女儿正跨出房门朝她冲了过来,与此同时,一名蒙面黑衣人手持刀剑、作势就要对准女儿的后背袭去,心珠浑身都在颤抖,危难的关头,生死一线间,不假思索地冲上前“果儿!”一把推开柔止,胸口对准剑尖,生生承受了这一刀。
“娘——!”柔止连滚带爬地奔向母亲。
“果儿——!”从房门里跑出来的刘子毓连滚带爬奔向柔止。
鲜血自胸中狂涌而出,心珠两眼定定地看着那些蒙面的黑衣人,身子一软,倒在了地上。
四周的打斗越来越激烈,场面越来越混乱,处处都是剑,处处都是刀光,无尽的黑夜,这里的一切都恐怖得如同修罗地狱。
原来,黑衣人之所以刺向柔止,是将她当成了那个少年,但当意识到真正的目标,黑衣人立即手持利剑飞快闪向刘子毓。眼看步步逼近,几名锦衣男子猛地冲上前,奋力格开他们手中的刀剑,与此同时,一辆华盖马车停在身后,身为乳母的妇人急忙将小主子连拖带拽地拉走:“少爷,快逃,咱们快上车!”说着,一把将刘子毓推上了马车。
“不,嬷嬷,将她也带走,将她也带走!”零星的血沫弄污了少年颤栗的面容,刘子毓被推上马车,伸出手,拼命地寻找柔止所找的方向。然而,柔止只是瘫软地跪伏在地上,一遍遍叫着自己的爹爹和母亲,对于刘子毓的呼唤,她根本就听不见。
最后,当“嘶”的几声马鸣划破夜空,妇人说了句“少爷,来不及了,咱们快逃吧!”紧接着,三乘良驹仰起前蹄,最终以流星般的速度载着马车撒蹄而去。
少年逃走了,锦衣侍卫一路奋力护主,而那些黑衣人顾不得心珠母女,齐刷刷猛追而去。
无尽凄凉的黑夜,就连天上的月亮也惨白得令人窒息。冷风如刀,凌乱的树枝在满院子狂飞摇曳,分明是春天,可那些树叶的飒飒声听起来比秋天还要寂寥肃杀。这些人就这样突然的来,突然的去,没有任何的交待,仿佛,他们给主人留下的这场生死浩劫只是一场噩梦而已。
“果…儿”
心珠浑身是血,一双蓄满泪水的眼睛悲愤地望着天,她颤颤地伸出手,像是拼命留着最后一口气,有遗言和女儿交待。
“果…儿…虽然娘不知道…不知道那些人是谁。”心珠强撑着将要阖上的眼皮,拼尽全力道:“可是,你要记住娘的…娘的话,以后你没有了爹娘…”
“呜…娘,我怎么会没有爹娘呢?怎么会没有爹娘呢?”柔止拼命摇头,对于只有十岁的她来说,眼前突如其来的劫难怎么可能承受得住,她抖动着瘦小的身子,又哭着去拉薛定之的手:“爹,你起来,起来和我说说话,你起来和我说说话啊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