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锦屏馆,最后只是判罚金三万两,用于安抚那些吃了毒菇出现中毒反应的人家,并歇业整顿一个月。这个惩罚对于锦屏馆来说绝对算不得重,虽然停业整顿一个月必然造成不少金钱损失,还有那被处罚的三万两,但对于锦屏馆幕后的老板周鹤厉来说,能用钱解决的事情都不叫事情。总好过关闭锦屏馆并对他进行问责。而这样的结果正是因为宣景在其中帮忙周旋。周鹤厉并不知道宣景在这件案件的调查过程中扮演了什么角色,当日宣景和荣启都没有直接露面,司回生虽然是军医,但当时在场的人除了宣景他们之外根本没人认识司回生,还都以为司回生是京兆尹找来检测毒物的大夫。但周鹤厉也有自己的消息渠道,再加上某人的故意运作,他还是知道了帮助自己周旋的人是宣景。他与宣景交情泛泛,会在锦屏馆留个雅间给宣景也是因为对方的身份贵重,在武将之中地位超然。却没想到这个泛泛之交竟然会在自己遇到麻烦时帮自己周旋一二,甚至做好事不留名都没打算告诉他。周鹤厉心中对宣景很是感激,便决定要深入结交一番。与周鹤厉交好的达官贵人不少,其中还有不少人在锦屏馆投了钱,年底的时候能拿到些分红,这些都是周鹤厉的人际关系网。这次的事其实就算没有宣景周旋,周鹤厉也有把握全身而退,只是没这么快罢了。而周鹤厉感激宣景,也打算将自己交好的那些在朝为官的朋友介绍给宣景认识。原本宣景只是想弥补自己将锦屏馆作为踏脚石拉拢贺连升的事,这才暗地里帮着周旋一二,却没想到会被周鹤厉知晓并记在心中,又得到了一些人脉,算是意外收获。这时候宣景还不知道,之所以周鹤厉能那么顺利查到是他在暗中帮忙,其中主要便是谢恒的手笔。当初谢恒知道那在灾年救济灾民的米行是宣景所有时,他心中既十分骄傲,又觉得这样的善举没有被更多人知晓实在是亏了。要是宣景的善举早早被人发现,当初杀俘虏的事情传入京城时造成的影响就不会那么恶劣,京中百姓们对宣景的评价也不会那么一边倒。虽然做好事不是为了让人知晓并称赞,但这是宣景品性良善。而谢恒既然要为宣景洗白,要为宣景在朝堂上铺路,那很多事情就得让人知道。从之前跟荣启和宣景聊天时得知锦屏馆幕后老板不一般,而且还有达官显贵撑腰,他就已经在琢么有没有什么办法能将锦屏馆老板的人脉变成宣景的人脉,于是也就顺理成章地利用了这次中毒事件。谢恒也不觉得自己的做法卑鄙,那么多人因为吃了锦屏馆的菜中毒,锦屏馆被罚是应当的,作为老板的周鹤厉也该负担起相关责任。宣景调查这件事无可厚非,拉拢贺连升名正言顺。暗中帮助周鹤厉周旋是宣景性情正直,自己为宣景谋划是理所应当。该受罚的受罚,该得利的得利,这简直就是双赢的局面!事情圆满解决,谢恒原本想着要邀请阮信和寇越去喝酒,算是补偿上次自己半途离席。只不过他的帖子还没发出去,就被半夜翻墙进来的胡靖告知他们将军要请他吃饭,问谢恒什么时间方便,有没有偏好的去处。谢恒立即将和阮信、寇越喝酒的计划延后,高高兴兴地说自己明天就有空,可以去有家酒馆,那里他比较熟悉,酒菜味道都不错,而且价格公道。胡靖应下,翻身消失在夜色中。谢恒看着胡靖每次都从相同的地方翻墙进出,那一块的墙头灰估计都被胡靖的衣服擦干净了,一会还是要弄点墙灰撒上去,免得被人发现端倪。作威作福快到约定的时辰,谢恒便偷偷溜出了府。谢家的晚膳一向比较早,谢恒又一直在自己的院子里用膳,随便吃了两口就了事。白日里他就做出一副困倦的模样,晚上便又弄出早早熄灯休息的假象,趁着夜色悄悄溜出去赴约。可怜的石竹再次扮演自家公子,在被窝里吃着米糕,痛并快乐着。有家酒馆到了晚上生意更是红火。宣景提早让陆潇去订了包间,不然等晚上再过来说不定还要排队等着包间,否则就只能在大堂对付。陆潇一直在门口等着谢恒,瞧见谢恒来了之后就带人去楼上包间,这让酒馆的跑堂伙计十分恼火,觉得自己的差事被抢了!到了包间门口,陆潇没有跟着进去,今晚是将军特意宴请谢公子,他和胡靖沾了谢公子的光,可以在楼下大堂叫些好吃好喝的。谢恒推门进去,一眼便瞧见坐在桌边的宣景。桌子临窗,为了通风窗户打开着,一身墨色的宣景几乎与窗外的夜色几乎融为一体。那俊朗的面容都令窗外树梢上高悬的明月失色。这是谢恒第一次明明白白地t到将军的颜值,真是好看啊!谢恒信步走进,“让将军久等了。”宣景摇头:“我也刚到。”伙计进来伺候,先送来了一壶酒,又奉上菜单。谢恒点了两道自己喜欢的菜,还有一道红烧肉,历史记载中唯一提及的昭明帝喜欢的菜色就是红烧肉。宣景见谢恒点了红烧肉,只当是巧合,到谢恒把菜单转给他时他又加了一道樱桃肉,另外点了一道汤。四菜一汤,两个大男人吃够了,宣景饭量不小,也亏得谢恒今儿个胃口好,不然还真不一定吃得完。谢恒见宣景原本打算点道蘑菇汤,中途手指却换了方向,点了排骨藕汤。待伙计拿着菜单下去后,谢恒笑道:“将军原本要点菌汤,中途更换了排骨藕汤,可是担心遇上毒菇出现幻觉?其实将军大可不必担心,不说京城这边菌类较少,没那么容易遇上,且大部分酒楼饭馆采用的菌菇都是农户养殖,可没那么多野生菌类给我们碰到。即便真遇上毒菇出现幻觉,有我作伴将军也不至于一人出糗。”宣景看着谢恒言笑晏晏的模样,嘴角也跟着感染上笑意,心头萦绕着淡淡的愉悦,“谢公子倒是敢调侃,一点也不怕我。”谢恒下意识坐直身子,“我仰慕敬佩将军都来不及,如何会怕?”宣景:“虽然我如今已经洗脱嗜杀成性的恶名,但也的确手染鲜血无数,旁人说我一身煞气倒也不错,之前在锦屏馆遇上的你的两位好友,他们对我的态度也正是大多数人对我的态度。”谢恒摇头:“众人言未必无误,如众者为常却不为精。不是多数人的常态就一定是对的,至少我并非如此。将军高义,手上所染鲜血都为敌军之血。无有将军浴敌血,何来京中安太平?我朝重文轻武,文官节节高升,武将却难出头。百姓对能吟诗作对的风流才子极尽拥戴,但对战场拼杀的将士却无从了解,不明者,易误之。若是再遇上有心之人煽风点火,且不说百姓如何,便是在朝堂之上,官员们只怕议论将士们最多的也是年年军需耗资严重,占比赋税较多,哪里看得到戍边艰难将士不易?又哪里在乎多少忠骨埋沙场,多少马革裹尸还?”说到最后,谢恒抑制不住情绪激荡,胸腔内孤愤排山倒海,拳头握紧,眼中隐隐带上血丝,倒了满满一杯酒一饮而尽,火辣的酒水顺着喉管直下,烫伤了心肺!这些话语谢恒皆发自肺腑,当初在了解到这段历史,了解到昭明帝未登基之时的种种艰难时,他心中就愤恨不已。国中内忧外患,而上位者们却只顾享乐,只顾争权夺位。宣景在边境厮杀,不仅要面对强大敌军,甚至还要防备身后冷箭。边境将士们的艰难竟然有相当一部分来自他们拼死守护的朝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