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重阳边上的一个副将赶紧戳了一下茉莉的手臂,眼神往谢恒的方向示意。茉莉却嘴巴一撇:“怎么了?我就是这么想的,还不能说了?还是有人听不得这话,就不允许别人对将军好?”杨重阳的笑容有些尴尬:“嗨呀,当着谢大人的面说这些做什么?”茉莉转头直视谢恒:“为何有你在我就不能这么说?你听不得?”杨重阳这回直接拉着茉莉站起来,“我看你也不饿,要不就先去别处呆着,别捣乱,我们还要吃饭。”茉莉却一把甩开杨重阳的手,就盯着谢恒不放。谢恒微笑:“茉莉姑娘性子利落,要是有什么话对我说就请直言,我洗耳恭听。”茉莉刚要开口就被一个副将堵住嘴,连拖带拽地拉走了。另外一个副将拨了点饭菜到茉莉的碗里就追了上去。杨重阳尴尬一笑:“谢大人对不住,您别跟茉莉计较。”要是谢恒生气,回头告诉了将军,茉莉肯定要受罚。杨重阳知道茉莉不对,但到底是自己人,也不忍苛责茉莉。谢恒:“茉莉姑娘是不是心悦侯爷?”心慌杨重阳无奈点头:“茉莉爱慕侯爷多年,兄弟们都知道,我猜侯爷也清楚,所以侯爷从来不会给茉莉一点点机会,但是茉莉对侯爷很痴心。茉莉是农家女,以前生活的村庄被大夏人烧毁,她爹死在大夏人刀下,是侯爷救了她和她娘。母女俩没有亲戚,也无处可去,最后就留在军中做了厨娘。小姑娘很能吃苦,饮食上尽可能地将我们照顾好,粮草短缺的时候自己饿个几顿也尽量不饿着我们,还请谢大人原谅她的无礼。末将代她向大人赔不是。”谢恒摆摆手:“既然是自己人我肯定多包容,只要她不刻意找我麻烦。”做好事归做好事,做了再多的好事也不代表可以随意做错事。谢恒欣赏也敬佩这个小姑娘能在困难的时候委屈自己照顾他人,也会因此多多宽容,但要是被一再挑衅他也不可能永远没有底线的容忍。自己没亏欠她什么,也没得过她的恩惠,他认同她是北境军的一员才会愿意忍让,只是凡事总有个度。杨重阳立即点头:“这是自然,我们也都会劝着她些,只不过茉莉性子执拗,可能需要些时间。”谢恒点头,没再说话。其实他现在心情很不好,确切地说是从遇到那个道人之后心情就很复杂。他不是没想过自己到底是怎么来到这个时代的,也想过这世上会不会只有他一个穿越了古今,还有没有其他人知道这个情况。但尽管他发动那些受训的小动物去各种调查,却依旧没有任何消息收获。甚至他也不知道该去哪调查或者该调查什么,完全没有头绪。而今天,在这个地方,他却遇到了一个道人,道人口中的歌谣一开始听着只是觉得有点意思,但最后一句却让他结结实实的震惊!那一瞬间他甚至觉得自己浑身的血液都好像要倒流。说不清是什么心情,震惊,好奇,恐惧,无措……他猜测道人应该知道些什么,可在诸多情绪之后,他又奇迹般地迅速冷静下来,为人处世的经验告诉他越是这种时候越要镇定,不能让道人看出来自己已经慌了,就跟去买东西砍价不能让店家看出来自己非常满意这件商品一样,情绪一旦暴露,主动权就不在自己手里了。因此他硬生生忍住,什么都没问,他知道自己一定会再次见到那个道人,甚至有可能对方就是冲着自己来的。这会谢恒的脑子一团乱,只是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心绪也就难免不佳。今日若是在京城之中,遇到一个茉莉这样因为爱慕将军而给自己找茬的人,他就绝对不会善了。谢恒没什么食欲,扒了几口饭就放下了筷子回去房间。杨重阳很苦恼,他觉得谢大人虽然说不跟茉莉计较,但这心里大概还是不舒服。不过这也正常,这事儿搁谁身上谁都痛快不了。谁乐意自己喜欢的人被别人惦记着?听说谢大人的脾气还不好,但人家对着茉莉挑衅都还是笑眯眯的,已经很照顾他们了。晚上谢恒睡不着,越发想念现代的科技,要是有手机和网络,好歹现在他还能跟将军视个频。他想着那道人的歌谣心里就发慌,总担心自己会不会在某个时刻突然就回到现代去。真要是能随意穿梭也就罢了,但想想这样的好事估计没可能,最担心回去现代之后就回不来了。如果再也不能回来,他的将军得多难过。那他会宁愿从来没有来过。不曾有得到的快乐,也就不会有失去的痛苦。在床上躺到腰疼也睡不着,谢恒就起来转了转。打开窗户看外头月色不错,虽然是同一轮月亮,但这山中月色跟在京城看的又是不同。谢恒穿上衣服从房间出来,身上披着披风。四月的山上晚风清凉,这么一吹就更没有睡意。拉拢了披风,谢恒打算往外走走。路上遇到了巡夜的士兵,各个精神抖擞,看着就很有安全感。走着走着,有两人的对话声传入耳中,是两个女子,一个年长一个年少,年少的女子听声音是茉莉。年长女子说道:“我今天可听杨将军说了,你怎么能那么大胆?竟然对那位谢大人无礼!那是朝廷派下来的大人,而且又跟侯爷关系亲厚,侯爷是我们的救命恩人,还帮我们报了你爹的仇,你更该对侯爷重视的人好才是!怎么还能找人的麻烦?这不是忘恩负义吗!”茉莉的声音带着淡淡的哭腔:“娘,我是真心喜欢将军!”“真心有什么用?从前你配不上将军,如今将军已是侯爷,你便是连”喜欢”这两个字都不该说出口。不是娘有意揭你伤疤,你自己好好思量思量,你跟侯爷的身份本就一个天上一个地下,而且你还被夏狗给、给……哪怕你是官家小姐,可遇上了这种事,寻常百姓家都会介意,又如何配得上侯爷?你不也正是因为这样才从来没有将自己的心思明明白白告诉侯爷!”茉莉低低地啜泣起来,“娘!”“我可怜的女儿!”妇人也哭起来,“你就彻底绝了对侯爷的心思吧!更不要再对谢大人无礼,若是惹恼了那位大人,兴许我们就不能继续留在军中了。”茉莉抹了一把眼泪,“凭什么?”妇人:“就凭人家是身份尊贵的朝廷大员,就凭人家跟侯爷的关系不是你能比的!”茉莉咬紧嘴唇不再说话。母女俩走过拐角,就正好跟谢恒对上了。茉莉的脸瞬间由红转紫,最后变成青白之色,扔掉手里的木盆头也不回地跑开。茉莉娘亲没能拽住女儿,赶紧给谢恒下跪:“大人恕罪!”谢恒一把握住妇人的手臂,没让人跪下去:“秋婶不必如此多礼。”他记性好,杨重阳跟他说一次茉莉娘怎么称呼他就记住了。秋婶一手抱着木盆一手抹着眼泪,“我知道茉莉得罪了您,求您大人有大量饶她一回!这孩子命苦,想必您刚刚也听到了,我也不瞒着您,我们一家子就是被夏狗害的!侯爷救了我们娘儿俩,还给她爹报了仇,我们打心眼里感激侯爷,做牛做马想要报答。只是没想到茉莉这孩子就喜欢上了侯爷。她知道自己啥情况啥条件,不敢高攀,就只是在心里念着想着,如今见着了您,她心里难过,知道自己跟您比不了,就是这难受劲儿控制不住。只要您别怪罪她,明天我们就走,绝对不给您添麻烦。”谢恒看着秋婶诚惶诚恐的模样,沉默了一会说:“首先,您和茉莉都是北境军的人,我没有资格让你们离开。再者,你们没有犯任何错误,甚至我听闻军中遭遇艰难时期,你们饿着自己也不肯苦了将士,这是有功表现。无过又有功,任何人都不能让你们离开北境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