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潇却没有回应胡靖,只让那副将听从他的安排,他现在还能应付一阵,但胡靖的情况已经十分危险,至少也要先找个地方给腰腹和小腿上的伤口止血。那副将咬牙拖着陆潇离开。大夏军也杀红了眼。他们有六千精兵,而大瑾的军队在先头遭遇埋伏之后只剩下三千人,只有三千人他们这么长时间都没拿下,到现在反而是自己这边损兵折将了不少。如果还不能将胡靖的性命留下,那这一波可就亏大了!大夏将领指挥弓箭手全员准备。副将焦急道:“将军!现在双方近身混战,天又这么黑,如果用上全部弓箭手那根本不可能完全避开我们的人!”“那也没有办法!我们已经损失了这么多人,不杀胡靖回去如何交代?哪怕再损失更多的人,胡靖的人头也必须带回大夏!”大夏将军神色阴冷如鬼,“有时为了取胜,一些牺牲也在所难免!”副将没有办法,只能咬牙下令。箭雨劈头盖脸地下来,集中在胡靖和陆潇的方向。那一片大夏和大瑾的士兵顿时死伤惨重!陆潇拼命护着胡靖撤离,无法打掉所有的箭,就用自己的身体去挡。已经连站都站不稳的胡靖就这么看着陆潇身中数十箭却始终屹立不倒,即使气息全无也还睁着眼身姿挺拔地挡在他身前。“老陆!!”胡靖撕心裂肺!迎着初升的旭日,不远处熟悉的号角声响起,宣景写信调来的有所图“胡靖,将来我们要一起从军,保卫村子!”“好啊!我做将军,你做副将军。要不我做你的副将也成!”“瞅你这志气!咋就不能我们俩都做将军!”“对,咱俩都做将军!”夕阳下的田埂边上,两个半大小子挽着并肩坐着,一个叼着稻草一个甩着赶牛鞭,光着的脚丫踩在倒映着夕阳光辉的涔涔溪水里,前头的老黄牛优哉游哉地甩着尾巴。少年陆潇的声音尚且稚嫩,小脚丫划拉着溪水:“听说军营里也有老兵欺负小兵的。”“有我罩着你,怕啥!”小小的胡靖一手扣着脚丫缝一手拍胸脯,“十里八乡有几个打得过我的!放心,有我在没人敢欺负你!”陆潇甩着鞭子啪啪响:“以后咱们要学功夫,谁比谁厉害还不一定呢!说不定往后还是我保护你!”“哎呦!就你这小身板!”胡靖叼着草扬起下巴,“那成,我等着你保护我!”少年的戏言,终竟成真。鲜血如利刃划破了记忆中安逸美好的画面。当初的夕阳与如今的朝阳仿佛融在一起,儿时坐在自己身边说笑的玩伴此刻却满身中箭护在他身前!胡靖脸上血泪混成一片,也不知道他哪来的力气,竟然在这时候挣脱了扶着他的副将扑上前,咬着牙硬生生拖着陆潇躲到一棵三人合抱粗的大树后面去。援军的到来使得胡靖他们有了喘息的机会。一击不成的夏军想要再次一鼓作气横扫大瑾军队是不可能了!“胡将军!末将来迟!”带领一千人前来支援的是北境军骑兵营先锋杨重阳。从前杨重阳待在陆潇手下一段时间,跟陆潇学到不少东西,武功上也得到陆潇不少指点。宣景信中特意交代杨重阳来救援时一定带着小草莓一起来。小草莓是司回生的徒弟,三岁时被司回生从冰天雪地中捡回来救了性命,之后就跟在司回生身边。小姑娘身子骨好得很,哪怕当初年幼在雪地里冻了那么久也没落下病根,又是天生学医的料子,一点既透聪明的很,后来还顺利继承了司回生的医术,如今也能独当一面。司回生跟着宣景回去京城,小草莓就留在北境。胡靖看见小草莓就像看到了救星,一把拉住小草莓的手:“你快救救老陆,快救救他!”杨重阳不忍直视,他想拉胡靖起来,告诉胡靖陆将军已经没有气息了,但看着胡将军那仿佛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无论如何也不愿意放开的模样,他又开不了这个口。半个月后,六千大夏兵马全数命丧潼谷岭。北境守军在接到出兵的圣旨之后便日夜兼程赶往潼谷岭支援。杨重阳带去的那一千将士牵制住了敌军主力,为后续支援争取到了时间。夏军怎么也没料到大瑾国的大部队支援会这么快到达,连逃跑的机会都没有。最后一场交战胡靖带伤上阵作为主帅与大夏交手。大夏将军眼看已经无力回天,不得已选择投降。而胡靖却好像没有看到对方投降的举动一样,扬手挥刀,带领将士将大夏军杀个片甲不留,并亲手摘了敌方将领的首级。事后杨重阳问后面带兵过来支援的先锋将军左善:“你之前看到夏军投降了吗?”一脸憨厚的左善摇摇头:“他们哪有投降?分明是顽固不灵非要拼个你死我活,我们当然只能跟他们血战到底。”杨重阳点头:“对,就是这样。”战争结束后,将士们休息了一晚,第二天才开始打扫战场。胡靖拖着伤重亲自在战场上搜救,不错过任何一个哪怕还有一丁点气息的士兵,小草莓叉着腰鼓着腮追出来:“跟你说了你要好好休息,怎么就是不听话?”胡靖胡子拉碴,头发也一团乱,眼里血丝纵横交错,“我没事,多一个人搜救,那些等待救援的将士就多一分生还希望。”小草莓:“可你再这样下去你就没希望了!我知道,你们就是不怕我,要是我师父在你们才不敢不听话。”胡靖没说话,转头继续搜救。小草莓气得跺脚,指着胡靖的背影说:“你信不信我一针扎晕你!”“哎呦好了我的小祖宗!”杨重阳匆匆跑过来,“您就别跟陆将军犟了,他这心里不好受,您就让他去吧,有我们看着不会有事!”小草莓哼了一声:“懒得管你们!”就在这时,不远处响起一阵马蹄声。众人抬头看去,雪白的马在血腥的战场上十分显眼。一身红衣华服的长风翻身而下,看着炼狱一般的战场心中仓惶,每看到一具被抬走的大瑾士兵的尸体就跟着一阵紧张,生怕那尸体是陆潇。抬眼望去瞧见半背对着她的胡靖,长风立刻跑了过去。“胡将军!你还活着!太好了!”胡靖冷漠地看着长风,“战场脏乱,公主还是尽快离开为好。”长风微微咬唇:“陆、陆潇呢?我想见他。”陆潇离开的当天她就想追过来,但她被兄长关了起来,直到继任族长的典礼结束才放她出来。之后她便连夜赶路过来,连身上族长继任典礼所穿的华服都没来得及换。胡靖闭了闭眼,“明日我们便启程回京,陆潇的丧事要在京中办,长风公主若是还念及昔日的一点交情,也可以去他灵前上柱香。”长风公主手中的马鞭掉在地上,却顾不得捡起来,第一次丢掉得体和稳重,目光死死盯着胡靖:“你骗我!”胡靖淡淡看了一眼长风,转头继续和其他士兵搜救。长风公主想要追上胡靖,却被其他人拦了下来。片刻后赤泽赶了过来,打晕了声嘶力竭的长风,有礼貌地对胡靖表示歉意后将人带了回去。三月的盛京春暖花开,这一年的春天比头两年都显得生机勃勃,就连城外护城河边上几年都没动静的老桃树都开了花。然而朝廷上下却没有人欣赏这春日美景。潼谷岭一战虽然全歼敌军六千兵马,但大瑾的损失也不小。两千五百的京中守备军无一生还,那其中还有不少官家子弟,即便大都不是嫡子,也不是很得宠,但到底是亲生骨血,那些失了孩子的父亲是没有半点心情迎接新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