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同甫裹着厚厚的狐裘披风坐在软榻上,面前的碳炉烧得正旺。谢恒一看阮同甫的面相就觉得这是个看似和善实也精明睿智的老者,明明是这样一副智者的面相,偏偏那般迂腐愚忠!“下官见过阮相。”阮同甫眼角一眯,对这个称呼不置可否,转头看了一眼阮时衡,“还在这愣着干什么?”阮时衡撇撇嘴,“孙儿告退。”谢恒无声笑起来。阮同甫看向谢恒:“你笑什么?”谢恒不卑不亢:“听闻阮相在朝堂之上一贯作风威严,想不到对待自己的孙子也是如此,难怪阮兄说有时候面对阮相这个亲祖父都会觉得紧张。”对于“出卖”阮时衡这件事谢恒一点心理压力都没有。阮同甫的脸瞬间黑了一个度,“那个臭小子!他要是真怕我哪里还敢做出弃武从文之事!”谢恒收敛笑意:“阮相也重文轻武?认为做武官不好?”阮同甫没有正面回答,只是淡淡地说:“别告诉老夫你也想跟那臭小子一样做个武官去,以陛下现在对你的看重可不会同意。”谢恒:“那自然不会,从一开始我的目标就很明确,也知道走哪条路最适合自己。但不管文官武将,就算大家朝职不同、责任不同,但最终的目的本该一致,即强国富民,令百姓安居乐业,国泰民安,令大瑾海清河晏。只要这个最终目的是一致的,那不论为何官职、所做何事,都是殊途同归。”阮同甫:“所以这也是你的目的?你不是想在朝堂上争权夺利,成为人上人吗?”谢恒笑了:“难道阮相会天真地以为如果我永远都只是个四品官就能做到国富民强、海清河晏了?所谓权力越大责任就越大,反过来何尝不是如此?有些事情真正想要落实,没有权利怎么做得到?我若是不能成为人上人,谁会将我的话放在心上?谁会看重我的看法建议?”“可朝廷不是没有做实事的官。”“那现在朝廷的气象就好吗?”谢恒反问,“如今的朝局就是阮相乐意看到的吗?是您最满意的结果?”“放肆!”阮同甫气得脸色十分难看,“你就是这么跟你外祖父说话的!”谢恒撇嘴,但控制住没有翻白眼,“您可别讲理讲不过我就拿血缘身份压人,我那父亲每回这么干的时候最后都会被我怼得要叫大夫。更何况咱现在还没有认亲,您要是被我气出个好歹来我担不起这个责任!”阮同甫呼吸都有些急促了。“你就这么肯定到你位高权重之时能做到你说的国泰民安?”谢恒:“至少这是我的最终目的!而当我有足够的能力时,被我视为最终目的的事情才能更有机会实现不是吗?阮相也不必动怒,我没有想过攀附阮家权势为自己铺路,所以我才能这样毫无忌惮地告诉阮相我的真实想法。只是希望阮相明白,即便我们有一层血缘关系在,但我的想法跟阮相的想法大相径庭,日后也可能会做出很多令阮相不高兴甚至是看不惯的事,俗话说眼不见心不烦,要是阮相不打算认回我这个外孙,自然也就不会有这层顾虑了。”阮同甫哼了一声,“这也不用你说!就算你认回来阮家,也不是你说什么阮家就一定会帮你做什么!”谢恒点头:“您说的对!”阮同甫一噎,不知道为什么,明明这一句谢恒是在顺着自己说,但听起来就是这么别扭。“你很诚实,这也算是你的可取之处,就是太过年轻气盛,这样的性子在官场容易吃亏。”谢恒:“从来没有人教我做人和为官之道,我现在所拥有的一切都是自己一步步摸索学习得来,所以我只会做我认为对的事情,只会采取我认为对的态度,就算跌跌撞撞遍体鳞伤,那也是我自己选自己走的路,不论是何结果我都不会后悔。”说这番话时谢恒神色安逸淡然,他不是在诉苦,只是在陈述。阮同甫想起来,好像从谢恒进来开始就是这番表情姿态,并没有因为他的情绪态度转变而转变,仿佛不管他平静也好生气也好,谢恒都是这幅波澜不惊的模样。这份镇定令阮同甫心惊,同时阮同甫也意识到自己这个外祖父到阮展鸿回来,阮时衡便将老爷子见过谢恒的事告诉阮展鸿。听到那祖孙俩似乎是不欢而散,父亲没有认回谢恒,甚至在儿子在谢恒的建议下请来大夫之后还更气了,阮展鸿也是一脸头疼,以为谢恒认回阮家这件事算是没希望了。然而第二天晚上,阮同甫又让阮时衡去把谢恒给找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