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十几岁的少年人不知道,刀扎在大腿上也是会死人的。”谢静叹息一声,“大腿内侧筋脉遍布,那一刀和扎在胸口几乎没有区别,伤者送到我那里时血流了一路,早就来不及了。”
谢静记得祖阿丁。
那日男孩浑身是血地被两个壮小伙用半扇门板慌里慌张抬到他家门口,小小的身板说是少年都尚嫌稚嫩。
谢静看着被血浸透得几乎变黑的门板摇头。祖阿丁奄奄一息,胸腹已经干瘪,脸上血色尽失,躺在门板上早已不省人事。
围观者无不唏嘘议论着小孩神志清明时说的最后一句话。
“娘……会很伤心的。”
少年人冲动莽撞不计后果,这时候居然知道了娘会伤心。
谢静又忆起那日的无力感。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事情就是这样,当年在白大人一再坚持下,此案在伯庸县衙审理,不论楚阳县衙还是青阳府衙来人都只能旁听不得干预。白大人结合了我的证词和旁观人的供述,这就是最公正的结局。”谢静说,“况且也不是你们所传的‘杀之无罪’,陈实储因为过失伤人被罚了二十板,县衙门口白大人亲自监刑,不折不扣打完才将人放给楚阳的。”
钱天然想起苏小痣,下意识道:“那当街调戏良女呢?”
谢静瞥她一眼:“戏子没籍,算不得良女。”
谢静收拾好东西要走,许逢兰突然踉踉跄跄站起来,声音惶急:“阿丁的金锁呢……阿丁的金锁不见了……”
她跪在地上搜寻,雪早就被众多人踩成泥,还有被砸烂的织机掉出的部件埋在土里。她顾不上肮脏危险,一直低头找,十指扒开冰凉的雪水,祖大用怎么都拦不住。
钱天然不解道:“什么金锁?”
宋灵均已经低头去找了,边找边给钱天然比划:“一道小孩子的长命锁,她晕倒时一直抓着。”
谢静和小咬也加入寻找的行列。
长夜冰冷,明月高悬,几人一言不发低头搜寻,杂乱荒芜的庭院里只有翻动木头的声音和许逢兰低低的抽泣声。
忽然哗啦一声,小咬鞋尖踢到了什么东西,他眼睛一亮,正是一枚小小的长命锁。他捡起来,一圈铃铛随着他的动作哗啦啦响。
还跪在地上扒泥土的许逢兰仿佛在一瞬间听到了儿子的应答,猛地转过头来。
她看到了一个鲜活的孩子,手里拿着祖阿丁从小佩戴的长命锁。
她愣了良久,口中突然发出一声近乎哀鸣的嚎哭,扑上来一把抱住了小咬。
“阿丁……”
小咬似乎有点被吓到了,浑身僵住一动不动。
小咬同寻常小孩有异,对外界反应少易受惊,素来不同陌生人开口讲话。宋灵均担心出事,刚想伸手阻止,却见小咬咽了口唾沫,干巴巴喊了一声:“……娘。”
宋灵均怔住。
许逢兰更是许久难以置信,她抬起头看着小咬,突然呼吸一窒,随后胸口剧烈起伏,猛然朝后倒了下去。
谢静大骇,高声喊道:“抱住她!”
宋灵均眼明手快,在许逢兰倒地之前接住了她。谢静赶紧过来,一边探她脉搏一边引导她的呼吸。
许逢兰的呼吸逐渐恢复,所有人长舒一口气。
又一阵手忙脚乱,总算有惊无险。
许逢兰身上的衣服也是邻居给披上的,她在雪地里跪了一圈早不能穿了。宋灵均看着许逢兰苍白的脸色,把衣服脱下来裹在许逢兰身上。
“老爷我要回去休息了,小咬你今晚就留在这里照看一下他俩,有什么事随时去喊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