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无衡站在雨地里,手里捧着一个盖了红布的长形之物,窄窄长长。只听他高声说道:&ldo;今日小妹出嫁,这是为兄的一片心意,还请小妹不要嫌弃,就此收下,权作嫁妆。&rdo;
沈筠心头又是一悸,见外面久久没有声音,无人主事,便道:&ldo;是什么东西,兄长?&rdo;
&ldo;是一架七弦琴!&rdo;送亲的头领已经跑过去掀开了红布。
沈筠身子一震,眼泪顿如外边的大雨倾盆而下。是啊,她最喜欢淙淙如流水的琴声,只是苦于不会弹,他便亲身教她,学会了基本的指法。
她弹得不太好听,他便说是家里的琴太旧了,质量不好;她便撒娇说&ldo;那你改日送我一架好琴&rdo;,我准能弹出高山流水一般的天籁之音。
她没想到,她随便说的一句话,他却一直记在心上,而且还在这大婚之时,将这好琴当面送了过来,作为嫁妆……
外面此时已是一片寂静无声,就连看热闹的人们都噤声不言。她眼泪扑簌簌直落,怎么也止不住,只能勉力掩藏起喉头的哽咽,颤声道:&ldo;多谢兄长一份好意,嫁妆,小妹笑纳了。&rdo;
领头的听闻,接过七弦琴,说道:&ldo;高公子费心了。&rdo;继而高声喊道:&ldo;送亲队伍继续!&rdo;
高无衡连忙侧身避让,看着送亲队伍继续前进,看着新娘子的花轿从眼前缓缓而过,眼底已是忧伤遍布。
&ldo;且慢!&rdo;
就在这时,人群中突然传出了一个人声,如破妭般响亮,瞬间穿透了帘帘的雨幕。
沈筠坐在花轿里,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儿上,一惊却又一喜:
&ldo;是他!&rdo;
十八
话音未落,瓢泼大雨之中,已经出现了一个人的身影。
他手执钢刀,两脚大开,呈一个大字形站在雨地里,右肩的袖子宽大而空荡,已被雨浇得湿透,如同折断的树枝垂落雨中。送亲的队伍见着他这副架势,惧怕得很,早已停驻当地,不敢行进。
见他站在当地,久久地不动弹,在场的所有人都不敢说话,均屏住呼吸,空气一时紧张而安静,只听到大雨哗哗地下着,在地上溅起偌高的水浪,纷纷拍打着人脸。空气中腾起巨大的水雾,与水帘相接形成白茫茫的一片,教人几乎看不清对面的来人。
忽然,他微抬下颌,草帽下现出了唇角,却依然看不到眼睛。众人见他有了反应,心中畏惧,均不由自主地向后退了几步,同时兵刃前挺,做好随时应战的准备。
&ldo;高无衡,你终于出现了。&rdo;草帽下,他忽然开口。
&ldo;我就知道你今天会来的。&rdo;
沈筠坐在轿内,心瞬间绷紧。
高无衡转过身,看向了他,面无表情地道:&ldo;没错,我来给我小妹补一份嫁妆。&rdo;
&ldo;哼,嫁妆……&rdo;他鼻下出声,&ldo;我看……是你的祭品吧!&rdo;
&ldo;纳命来!&rdo;
突然,他高喝一声,钢刀横过,脚下生风,如闪电般冲破层层雨幕,朝高无衡杀了过来,来势凶猛。
高无衡没带兵刃,猝不及防,抽出身旁小厮的佩剑,跟他正面一抵,只听铮然一声,刀剑相击产生火花,在阴暗的雨天发出刺眼的光亮。
两人各向后退出几步,跟着几乎是同时向前刺出。只不过杨起钢刀先至,从高无衡头上自右向左扫过,高无衡腰向下弯,堪堪躲过,趁他出去的刀势还未收回,快步上前,连刺几剑,但均被杨起左右矫捷躲过。
沈筠在轿里听着两人打斗,愈发凶狠激烈,如坐针毡,终于忍不住喊道:&ldo;住手!不要打了!&rdo;
高无衡刺出一剑,应道:&ldo;筠儿莫要慌张,待我拦住他,你们便先行去。&rdo;
杨起格过一剑,眼里有怒火喷出,步步紧逼,刀风凶猛:&ldo;那要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rdo;
跟着刀速突然加快,刀法一瞬间诡谲万变,刹那便将高无衡击得节节败退。脚步边快速上前进逼,边有怒意连绵泄出:&ldo;十招已经让过了,受死吧!&rdo;
说着全身劲力忽然凝于一臂,刀剑缭乱之中,内力运到,一声&ldo;破!&rdo;瞬间将高无衡一柄长剑震成两段,&ldo;叮当&rdo;一声,刀尖掉落地面,很快被雨水漫过。
另一头仍自握在高无衡手中,几欲飞出。他正自怔愣,忽见杨起那柄钢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倒转过来,自下而上削来,事起仓促,他欲要躲避,却已来不及,忽然之间肩部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传来,一条右臂已被高高削起,朝空中飞了出去!
一时间,鲜血乱涌,天昏地暗!
沈筠已经冲出了花轿,向高无衡跑去。雨水过多,脚下一滑,一下滑倒在地。
高无衡捂着断掉的肩膀跪在雨里,嚎啕大叫着,雨水漫过了他的膝盖,一身白衣浸染成红色,哗哗流动的雨水也瞬间汇合为血的河流。
杨起站在那里,钢刀上的血很快被雨水冲刷得干净,被雨洗过的脸只是稍微僵了一瞬,便很快发出得意而阴鸷的笑来,笑声慢慢放开,越来越大,很快转为凄厉的尖叫,伴随着哭声,久久地回荡在雨天的上空,也不知到底是哭是笑,只听着毛骨悚然。
高无衡捂着不断鲜血喷涌的断臂还在痛苦呻吟着,沈筠哭着爬到了他的身边,将他抱在怀里,满眼心疼地看着,只是很快泪水就被大雨冲刷了个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