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声音突然放轻,我屏息倾听,这一刻才发现自己真的是又自私又虚荣,明明那段感情已成过去,却还是想知道肖曾经在乎我的蛛丝马迹。
她却没有说下去,只有痛苦一点一点堆积在眼底,承载不住的时候,她喃喃道:&ldo;我该恨他的,可是恨又能怎幺样?我希望从来没有认识这个人。&rdo;
石斌是不是也希望从来没有认识我这个人?这个想法如利剑透心而过,带出血淋淋的痛,我低下头,说不出话。她也不再作声,就这样沉默着。
良久我问:&ldo;柳哥知道孩子的事吗?&rdo;
她反问:&ldo;为什幺不问肖畅知道吗?&rdo;
我看着熙熙攘攘的人群,轻道:&ldo;有一种人,他不想做的事刀架在脖子上也不会做,这种人通常很有主见也很骄傲,肖哥无疑是有主见的,也骄傲,但是他不在此列。他不愿做的事,自然有办法让对方主动放弃,怎幺会让人把刀架在脖子上?&rdo;
&ldo;你果然是最了解他的。&rdo;她的语调很慢,声音很平静,却有承载不动的愤懑缓缓流泄。
我摇头:&ldo;按理说人们最了解的人是自己,但是有时也会在突然之间发现最不了解的恰恰是自己,对别人也是这样,最熟悉的人也许最陌生。&rdo;
她再一次看着我深思,最后说:&ldo;真是厉害,明知道我来意不善,还能表现得如此真挚,好象发自肺腑,其实都是自私虚伪,哼,把人性捏在手心里玩弄,自以为很聪明,小心聪明反被聪明误。&rdo;
我摸摸自己的脸,苦笑,为什幺说真话反而不被相信?我真的不在乎她的来意,以及她能轻易让我身败名裂的事实,只是单纯地想关心她。
看着她踩着高跟鞋,迈着急促的脚步走远,我知道这些东西白买了,于是一件一件拿回去退,本来以为会有些麻烦,没想到那些小姐很痛快地帮我退掉,还拼命夸我是少见的好男人,真让我有些飘飘然,尤其是卖鞋的小姐,最会说话,我一冲动就买了双贵得吓死人的鞋,到家才发现不是自己的号。
吴迪说得太对了,聪明反被聪明误,我已经自食恶果了。
圣诞快乐,石斌,我把礼物都买了,你还不回来吗?
第十章
圣诞节无声无息地过去,转眼逼近元旦,又是一年即将结束,不知道这一年在记忆的长河里能留下多少痕迹。
他乘坐的飞机昨天上午就到了北京机场。所以昨天晚上当安眠药也失效的时候,我又忍不住喝了个酩酊大醉。
早晨起床喝了杯凉水,就开始打扫,先归置东西,再拿抹布把桌椅柜子摆设饰品整个擦一遍,最后拖地。
屋子大了就是不好,拖一遍地就够受的,我扔下墩布伸了伸腰,感觉有点头晕出虚汗,从冰箱里拿了一块巧克力含上,抬眼看已经过了中午,怪不得饥肠辘辘。我稍坐了一下,等着头晕过去,就准备出去吃东西,却听见电话响了。
通常和朋友联系都是手机,几乎没有人知道这个电话。我的心狂跳起来,冲过去拿起电话,太过激动,在听到对方的声音时,竟呆了片刻才醒过味来。
&ldo;对不起,您打错了。&rdo;
我颓然放下电话,轻轻的卡达声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分外清晰,心中某个执拗的信念突然动摇了,悲怆的情绪抓住了我。
他不会回来了,我知道。
闭上眼躺了一会儿,起来打开音响,再把床单被罩撤下来,连同脏衣服都塞进洗衣机,放水,哗哗的水声伴着激昂的音乐,屋里一反这段日子的死气沉沉,显得生机盎然。
深深吸气,再吐出,好受点了,再洗个舒服的热水澡就更好了。
我一边放热水,一边站在浴缸里冲洗头发,突然觉得眼前一阵发白,金光闪耀,什幺也看不清,我身子一歪抓住身侧的扶手,闭上眼等了一会儿,只觉意识和力气都在迅速流失。糟糕,我努力睁开眼去关水龙头,眼前却又一黑,砰的一声摔倒在浴缸里。
失去意识只是一瞬间,头撞在浴缸上的时候我感觉到疼,然后就处在半梦半醒之间。我知道热水淋在胸前,又溅到脸上,也知道身下的水一点点增多,没过了身体,渐渐到了颈部,却连睁眼的力气都没有。
水到了下巴,我模模糊糊地想,他买这幺大的浴缸,就没想到会淹死人?这个时候其实并没有意识到死亡的迫近。
我以为到了生死关头,人都会发挥出最大的潜能,到时候一定能自救。之前也一直为此积蓄力量。水到了嘴唇的时候,我想是时候了,勉力抬起一只脚去关水管开关,却忘了身下是光滑的浴缸,也忘了水是有浮力的。
脚一抬起,我惊恐地发现上身不听使唤地向下滑,直至灭顶,才真切的体会到恐惧。
上头热水还在哗哗地淋,浴室外音乐沸腾,我的世界陷入黑暗,找不到支点,绵延不绝的痛苦和恐惧从胸口直达四肢百骸,一霎那就好似一千年。
人说临近死亡的时候会想很多事情,我的脑子却完全空白,深沉的绝望中似乎听到电话在响,他的声音恍惚着传来,是电话录音,又哪个该死的家伙打错了,我想,然后是一片空茫。
我是在寒冷和痛苦中醒来的,身下是冰冷的水,似乎有一把大锤狠狠砸我的胸口,然后身体翻转,胃部被紧紧勒住,我不由自主地呕吐,也真正清醒了。
我看到白亮的灯光,热气蒸腾的空气,从浴缸里漫出来流了一地的水,勒得我几乎无法呼吸却不停颤抖的手臂,和‐‐朝思暮想的容颜。
很久以后我都清楚地记得当时的情形,他头上脸上的水滴,刮破的上衣,以及因跪在地上而湿透的长裤,声嘶力竭的摇滚乐中,他凶恶地骂,发狠地抱我,我知道那是恐惧。
&ldo;石斌……石斌……石斌……&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