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朝眠让伏商靠得更舒服一点,转头对巫云空恳切道:“巫姑娘,你看,我弟实在撑不到去找新的医仙。不管行不行,还是麻烦姑娘先帮忙试一试吧。”巫云空偷觑伏商的神色,见他没有再拒绝的意思,只好答应道:“好,那我便尽力为公子一试。”于是,巫云空非常有出息地,成为了巫族第一个能够为所侍奉神灵看诊的圣女。她替伏商试脉时,甚至能隐约感觉到灵魂深处,传来众多先祖魂灵穿越时空和死亡之境的激动与自豪。……但这出息也不太多。“抱歉,”巫云空面色苍白,额头上布满冷汗,动作迟缓的收回手,“我治不了。”“以我的能力,只能感觉到伏公子的灵脉内存在许多术法之物,这些东西会摄取妖……咳灵力,破坏灵脉。若长此以往,即便是海量的灵力,也终有被耗空的一日。”巫云空的眼神带着真切的担忧,欲言又止。千年过去,他们曾经供奉的凶神竟已虚弱至此?那他该如何报仇,夺回属于自己的一切?姜朝眠愕然失色,喃喃道:“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么严重?”伏商不快地看了巫云空一眼,觉得她吓到姜朝眠了:“哥哥,你别信她的,她懂什么。”何况在妖力耗尽前,本尊自会把他们都杀了。巫云空一改先前动不动就要人命的豪迈,唯唯诺诺垂着头,不敢反驳。姜朝眠不理伏商,一脸焦虑地小范围走过来,走过去,“那怎么办,还有谁能治呢……”他突然停下脚步,问道:“三大书院的人,应该都很厉害吧?他们是不是也养着不少医仙?你说,我去求他们的话,他们会帮我吗?”虽然他哪个书院都没兴趣,甚至觉得里头不少弟子很烦人,但如果他们真有办法,他也不是不可以屈尊去求个人情……比如蓬莱书院的义务招生办主任青渊。孰料他话音刚落,对面两人双双变了脸。“不行!”“不准去!”姜朝眠古怪地望着眼前异口同声的两人:“为什么?你们怎么了?书院有什么不好吗?”他不喜欢修仙界卷生卷死的“大厂”也就罢了,怎么还有土著居民也不喜欢?巫云空柳眉倒竖,急急地开口:“这些修仙的人,都是道貌岸然的伪君子!他们嘴上最爱讲大仁大义,实则背地里都是些包藏奸心的饿犬!为了自己的利益,什么都敢争抢啃食,公子若是去了,别说治病,说不定被他们吃得连骨头都不剩!”姜朝眠吃惊地后仰:“这么严重——”伏商攥着他的手,脸色铁青地重复道:“不许去,哥哥。”不是因为回去会暴露身份。而是因为他一想到姜朝眠要同那些蝼蚁低声下气言听计从,就觉得难以忍受,想杀人泄愤。姜朝眠没有立刻答应伏商,他问巫云空:“小伏的病非治不可,如果你觉得书院不行,那你可还有什么推荐的人,或许可以给他诊治?”假如实在没有别的办法,那不管伏商有多不愿意,书院也是最后的选择。他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他送死。在凶手梁渠和人类姜朝眠半是胁迫半是威胁的眼神下,巫云空顶着巨大压力,冥思苦想,差点想把祖坟里的先祖们都刨起来问一遍……终于一拍脑门:“我想起来了!千年前有一个修仙的老头儿,和书院那些掌门差不多是一辈的,曾一起出入。据传仙术十分高明,在当时甚至胜过昆仑的几位长老。说不定他会有办法!”一千年!还活着!姜朝眠有点垂涎欲滴,赶紧问:“那他现在在哪儿?叫什么名字?长什么样?”巫云空为难道:“我……我没见过,不知道长什么样。名字……似乎他们称他凌飞仙长。他与书院那些人失去联系后,便云游大陆,行踪无定,只听人说他在兮归里有一所住处,偶尔也会回去。”“好!”姜朝眠一拍大腿,“那我们就去找这个人!实在不行,我们就在兮归里等着他,他一天不回来,我们就一天不走。”“不过巫姑娘,在找到凌飞仙长之前,你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先替我弟弟暂时压制一下这东西?”姜朝眠露出心疼的眼神,“如果一直发作这么频繁,太折磨人了。”巫云空觉得姜朝眠这人有点太大题小作了,梁渠可是上古凶兽,征战四野的杀神,这点痛算什么?然而偷瞄一眼伏商的表情,巫云空立刻扭过头,识趣地答应道:“也……有一些。我稍后便交给伏公子。”姜朝眠这才稍微放心一点,困倦地捂着嘴打了个呵欠。他连着两天两夜没睡,又东奔西走打架斗殴,最后还受了回不小的惊吓,这会儿紧绷的神经松懈下来,顿时感觉累得倒地就能睡。当然,有伏商在,倒地是不可能倒地的——而是精准地倒入伏商怀中,伏商熟练地抱起他,飞回早已恢复正常模样的房间。巫云空:“……”她咬着手绢泪眼汪汪:战神受苦了,如今一朝虎落平阳,竟也沦落到要鞍前马后讨好爱人……不是,兄弟的地步。伏商安顿好姜朝眠回来时,正好撞见巫云空悲悯唏嘘的目光,冷冷一扬眉:“怎么,巫族死人了?”巫云空:“…………”她打了个寒噤,马上跪下拜倒在伏商脚下,紧紧贴着地面:“梁渠大人。”“近千年来,我族与书院发生过数次大大小小的战争,一直期冀能助您脱困。如今您的信徒终于等来神的回归,巫族全体都将恭候您的召唤。只要您一声令下,我们必将像过去一样追随着您,杀上书院,将他们焚骨扬灰!”梁渠作为司战的神兽,并非正神。但对于像巫族这样联通生死、降神以驱,从不循规蹈矩的族群,他们其实更崇拜绝对的实力,崇拜杀戮的美感。因此哪怕是梁渠堕为凶兽,他们也没有停止过信仰,虔诚如初。伏商沉默地看着她,一言不发,似乎是在分辨她所言真假。他被关起来的时候年纪尚小,从未亲身经历过受万千香火的光景,还来不及仔细了解自己都有哪些信徒。不过以他的了解,恶名昭彰的巫族,或许将是他在修仙大陆上唯一能够倚仗的助力。报仇不需要帮手。但报仇的时候,他至少需要有一个地方安放他琉璃一样易碎的人类。“知道了,”伏商淡淡地说,“需要的时候,我会召唤你。”巫云空以额触地,俯首称是,而后跪行两步,双手奉上一粒宛如金豆子般的圆滚滚小虫。“这是我的本命蛊,无论我在何处,只要大人对它发出指令,我定会随召随到。”伏商大概是和姜朝眠待久了,受他影响太深,有些嫌弃地不肯伸手:“……就没有不是虫子的办法?”巫云空:“……”她艰难发问:“那……您看蛇……行吗?”“算了,”伏商一口否决,“你不知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么?就这玩意儿吧。”金豆子颤颤巍巍从巫云空的指尖爬到伏商身上,隐去身形,消失在衣衫中。翌日。巫云空前来送别姜朝眠和伏商。她的鬼面已被伏商击碎,那两尾青蛇就像玉镯似的,蜿蜒盘在她手上,以作防御之用。姜朝眠好奇地看了一会儿,发现这蛇没了那日初见的凶猛诡异,在日光下居然显得十分青翠可爱,尤其是那双豆豆眼,看起来有种漫画般的萌感。他盯了一会儿,心动地问:“巫姑娘,我可以摸摸你的蛇吗?它们好可爱啊。”两条“玉镯”闻言浑身一直,不知道想到什么可怕画面。巫云空笑道:“当然可以,姜公子若是喜欢,那我送给你也无妨……”“当真?”姜朝眠欣喜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