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十七岁那年第一次见到他……其实,在见到他之前,我父亲已经在家里常常提起他。说他有多好多好——你知道的,就是那种,夸别人家的孩子几句,后面必然不动声色看着你,好教你知道,这就是榜样。”恩窈看着子桓,子桓会意。恩窈继续说,“我父亲呢,不轻易许人。能入得了他的法眼的,大致上是差不离儿的……不过我还是觉得那人能有多好啊?就是个优秀一点儿的法科学生罢了,大不了有点儿志气。那时候……哪个法科学生起初没有志气?”
恩窈说到这里微笑了。
子桓了解的略微颔首。
“然后暑假里有一天,我在家里呢,我父亲打电话回来,是我接的,他说等会儿有人替他来拿一份文件。要我送下去,不要麻烦人家大热的天跑上来……我找了文件下楼去,等了好长时间啊,都没有人。天气又热,我满头大汗的。那时候还没手机……”恩窈叹了口气,“我就又跑上楼去,心里那个恼啊……哦,那时候我们家那会儿还住太平角那儿,顶楼,跑到家门口一看……”
跑到家门口一看,正在家门口站着一个高高瘦瘦的年轻人,门铃正在响。
那年轻人穿着雪白的短袖衬衫,黑色的西装裤,黑色的皮鞋,板板正正,齐齐整整。听到脚步声,他转过头来,看着她,眼神是有些探寻的……那眸子,该怎么形容才好?目若点漆?总之是那么的黑,而且亮。
唐恩窈从来没有觉得,自己家门铃那《欢乐颂》是那么的不合时宜,令她站在最后段楼梯的中间,进退维谷。好像有一个强大而热烈的气场,让她忽然变的更加热;这是一种很难描述的感觉,就好像被什么一下子网住了心,猛然间跳停,只是一会儿,又跳的更加剧烈,因此呼吸便急促了些……她手里捏着那只文件袋,忽然举到了身前,做了一件就算是十几年后想起来,还是会觉得特别窘、特别窘的事情——她说:“拿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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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位亲:
今天更晚了。各位晚安。
正文第六章“吹毛求疵”沈明斐(十)
fontclass="c4b51e7c4b51e7"那年轻人静静的看着她,没有立刻接过那文件袋,而是说:“你好!请问你是不是住这里?是唐锦生唐老师的女儿吗?我是锦德行的实习生皇甫峻。唐老师让我来拿一份文件——这是他写的字条。”
恩窈手还举在那里,这时候,已经意识到自己有多莽撞了。脸上烧的什么似的。把文件袋抱在了怀里,紧贴着胸口。心跳那么剧烈——她十七岁的小心脏,跳的那么剧烈。
皇甫峻从短袖衬衫的口袋里掏出一个叠成标准模样的便条来,递给恩窈。
恩窈去接那个便条。不用打开,她就知道这是爸爸写的。爸爸特别的习惯,便条折叠的时候,上面的那条会再折一道,便条看起来像一只小帽子。她看了一眼上面的字,爸爸的,遒劲有力,但是在写她名字的时候,恩窈的“恩”字,上面那个方框,会勾勒成一个心形……她打开看看,这回,稳稳的把文件袋递到了皇甫峻手上。
“谢谢你。”恩窈走了两步台阶上去,对皇甫峻说:“进来吃块西瓜……喝点儿茶再走吧?”她已经镇定了好多,看着皇甫峻那清俊又清冷的模样,只觉得外面天气再热,看到他,顿时也该凉快起来——但她的脸怎么还就那么热呢!
皇甫峻却说谢谢、不用了。他解释说唐老师急着用文件,他得快点儿回去了。
恩窈知道他说的是实情。
皇甫峻急匆匆的走了。
经过恩窈身边的时候,两个人距离很近,恩窈甚至能闻到他身上的味道,天气很热,淡淡的汗味混着一点点香皂的味道……她还能辨得出,舒肤佳柠檬香……她站在家门口很久都没动。
妈妈开门出来,问她怎么了。
她一句话不说直接冲进房间去了。
过了几秒钟,她又出来,大声跟妈妈说您刚才干嘛不开门啊让人家站在外面等那么久。
妈妈说你知道的啊我冲凉去了,你不是有钥匙嘛……
她再次关上门。
房间里真是热,她看着阳台上白花花的日光,觉得眼睛疼、头疼——她觉得自己这是中暑了。四处找了藿香正气水来,喝下去一个,那股子辛辣下去,胃里好像着了火。
她坐下来,想重新开始。对着一大堆的作业,竟然发起了呆。
很久很久以后,她才领会到,那其实,大概是,也许吧,可能哦……就是庹西溪、齐晓年、李亚翠和蒋晓琪她们常说的:犯花痴了——她以前怎么从来没有过这样一种感觉。她们讨论隔壁班哪个男生帅、讨论哪个师兄优秀,她从来都没兴趣。没兴趣。
原来不是没兴趣。只是,不到时候。或者,那样一个人,还没有出现——所以她就没有那样的经验,看着一朵花的时候能想到他,看着一本书的时候能想到他……看着数学老师那秃了的头顶,也会想到他——他老了以后是什么样子的?也会这般儒雅……可是又头发稀疏?应该不会吧,他的头发,乌黑浓密。
她开始不断的搜集他的消息。每天晚上如果爸爸回来吃饭,她就希望爸爸能提到他。她竟然开始觉得妈妈不该那么唠叨——黄瓜多少钱一斤有什么关系?暖气费要涨价又有什么关系?让爸爸说一下他的工作难道不好啊……她开始有意无意的会问到皇甫峻,不过问的很有技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