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羹尧不紧不慢地从箭靶上把这九支箭一支一支拔下来,安慰道:“就是九支箭,年某也觉得是李广再世了。”
胤禛正懊悔之际,却见年羹尧独自一人站到胤禛方才所立之处,张弓搭箭,英姿勃发。
胤禛见他神色自若,行为老练,丝毫不像从未接触过箭弩的文人,惊讶道:“难道双峰也习过骑射?”
年羹尧却摇头道:“我父只教过一些刀剑功夫,至于骑射还真从未接触过。”
可他站姿有板有眼,持箭之手稳稳当当,“刷刷刷——”几声,羽箭呼啸而过,转眼间,对面靶上红心赫然立着十支长矢。
胤禛瞧得眼睛都直了,难以置信道:“双峰,你可别是诳我吧,你才是真正的李广再世呢。”
年羹尧有些羞赧地低头一笑,道:“多谢夸奖,只不过我刚才见大哥你射箭的模样,有心模仿罢了。说起来,还是大哥你教的好。”
胤禛心中大为赞叹,他原以为年羹尧只不过是个深谙诗词歌赋,治国□□大道理的读书人,可到了四川以后,又觉得他是个心怀天下,体恤百姓的好官,现在,更是对这个天资聪颖的年轻人刮目相看。
年羹尧见他一直低着头思考着什么,说笑道:“怎么,这扳指舍不得给我了?”
胤禛一愣,转而大笑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我既然答应了你,当然是不会反悔的,拿去!”
说着,胤禛把手上的扳指褪下来,在空中抛出一条弧线。年羹尧伸手将它接住,紧紧攥在掌心。
“我不能白白要你的东西。”年羹尧说着转身进了屋。
过了一会儿,他从里屋出来,手里提了一顶宽大的毡帽。
“这是?”胤禛不解。
“所谓礼尚往来,你的扳指价值连城,我这顶毡帽是比不上的,不过这是几年前我阿玛从楼兰带回来的,在我心里也值千金重,今日我就把它送给你了。”年羹尧说完就把这顶毡帽郑重其事地戴到了胤禛的头上。
胤禛没有去照镜子,也看不到自己如今戴上毡帽的模样。
可他看着笑得像个孩子般欢乐的年羹尧,只觉得眼前这个人,不是堂堂四川巡抚封疆大吏,也不是自己一心要寻的那个辅弼良臣,而只是一个最纯净最真心的知己。
“双峰,多谢你的毡帽。”胤禛搜肠刮肚想了许久,还是觉得多谢这两个字最适宜。
年羹尧只是一笑,转身向内堂去了。
翌日,年羹尧这一觉睡到了正午,太阳挂上了树梢才迷迷糊糊地爬起来。许是前几日东奔西跑太过劳累,许是昨日比箭耗了体力,他揉着眼睛,朦朦胧胧地从屋里往外走。
“双峰——”年羹尧隐约听到有人在唤他。
“大哥?”年羹尧见到胤禛,一脸欢喜地端着一碗面站在门口。
“双峰,我在这儿等了你很久了,你一直没有起来,我怕打搅你,就没去叫你。”胤禛的语气格外兴高采烈。
年羹尧挠挠头,伸手去点了屋里几盏灯,屋子一下亮堂起来,外头阳光也格外刺眼,弄得一片流光熠熠,什么都看不真切了。
“才是正午,怎么就点灯了?”胤禛疑惑道。
“是吗?瞧我,都睡迷糊了。”年羹尧不好意思地笑笑。
“快,把面吃了。”胤禛说着端过自己手中的一碗阳春面。
“是你亲手做的?”年羹尧不知为何,鬼使神差地脱口而出。
这话问得突然,胤禛有些不知所措,可他想了一想,就点点头大方承认了。
年羹尧正埋头吃着面,夹起一筷子面刚要往嘴里送,见胤禛竟然托着腮一脸无辜地看着他,还亲口承认了面是他亲手做的,这面是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他的手只好怔怔地停在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