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我可以找个人陪我看。”他说:“都这么晚了,你这时候约人,别人也许抽不出时间陪你看。”我点点头,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名单,iuiu正处于热恋中,一定会重色轻友,刘琤琤下班前还告诉我要去看花样滑冰的表演,也一定不会舍己为我,想来想去,也只有黎先生了。我说:“我试试,我估计我能找到的,若是找不到,我就自己用一张,另一张放东西好了。”张总陷入很久的沉默,然后发动了引擎,说:“算了,我送你去电影院,钱不用给我了,票是别人送我的。”张总的车刚开出去十几米远就被堵在了路中央,和从四面八方涌过来的车交错成一团,谁也不让谁,好似抢地盘成了他们的当务之急。张总按下喇叭,周围的车也在按喇叭,我捂上了耳朵,眯着眼看着前面的路况。张总诅咒了一声,说:“这就是中国人的素质!不堵车才怪!”我问:“张总,您是外国留学回来的么?”他说是,他还说在西方国家,这样的事是不会发生的,到了中国,却每天都弄得像车祸现场。我说:“中国人喜欢凑热闹。”他说:“中国人不懂的谦让。”我说:“那您就让让中国人吧,我不着急。”张总又陷入了良久的沉默,我感觉到他很生气,至于为什么,不关我的事。这时,我们旁边的一辆车挪动了几米,留出了空位,张总的车立刻挺进,占据了有利地形,紧接着,身后的车也发出了更刺耳的喇叭声,还传来一个男人的谩骂声。听得出来,他很愤怒,愤怒的原因来自张总的突然拦路。我说:“张总,看来您也是个中国人啊!”他说:“因为我也没谦让?”我说:“不,我觉得您入乡随俗的很快。”他不语,我又说:“可是咱们还是没有前进,可能您说得对,谦让一下才是正确的。”我一针见血的点出了事实,又令张总陷入了沉默,我想他应该开始后会让我上车了。我低头翻翻手机,没有任何来电显示和短信提示,我估计黎先生也被堵在了某个不知名的角落吧。我发了个短信给黎先生:“你在哪儿呢,要不咱们去电影院门口见吧,我手里有两张票。”张总突然道:“我给你讲个故事吧。”我一愣,不明白在这样复杂的环境里,他是打哪来的兴致。他没理会我是否愿意听,自顾自得讲开了。张总说,当年他在国外的加油长半工半读的时候,认识了一个女孩子,她也是半工半读的,还是个中国人,更是个好学的中国人,于是他们很快就互生好感,一逮着机会就练习口语,并且约定好绝不说中国话,谁说了就罚钱,一次一元美金。这个女孩子就是他的前妻。我插嘴道:“张总,你当时就对她有别的想法了么?”他问我什么想法叫别的想法。我说:“就是男人对女人的那种暧昧的想法,当然,有的男人也会对男人产生的,这种想法不分性别和国界,可是一旦产生,那就是爱情的预兆。”他说:“你是问我当时是不是爱上她了?我是爱上她了。”在我和广大女性同胞的心里,最敬佩的有两种人,一种是坚贞不屈的奇女子,因为我们都成不了奇女子,只好敬佩有人可以,还有一种是痴心不悔的奇男子,因为我们都相信天下乌鸦一般黑,若是有不黑的乌鸦,那也是绝对值得敬佩的。当然,如果奇女子和奇男子是美女和帅哥,那就更值得敬佩了。我不敢说张总是痴情的,但是按照iuiu的说法,若是一个男人能时不时把一个女人挂在嘴边,那就是爱情和感情的结合体,如果那个女人是别人的妻子,这个男人就是难得的情种。iuiu还说,女人的真面目要在交往以后才能看到,男人的真面目则要在分手以后显露。我想,若是张总的前妻知道自己被一个男人时刻记挂在心里,她一定会回头的,因为任何一个女人都不会愿意和幸福擦肩而过。我说:“你的前妻真是最幸福的女人。”张总问我为什么这么说。我说:“你的前妻有现在的老公疼爱,还有你的思念,她得到了两份爱情,她真富有,不,她真奢侈!”他说:“这就叫奢侈了?”我说:“当然了,很多人四处散播爱情,却得不到一份真挚的回报,这样的人是最潦倒穷困的,你的前妻正好相反。哦对了,她再嫁的男人一定也是个奇男子吧。”他说:“她嫁的不是男人。”我不知道什么形容词才可以表达我此刻的心境,大抵就是看到外星人裸奔一类的感觉吧。还有,我收回先前的猜测,我想不管张总的前妻是否知道她被张总深深的思念着,她都不会回头的,因为他们的生理结构决定了爱情结构。我好半天找不到语言。张总似乎料到了我的反应,他说:“我爸妈得知这个消息以后,也和你一样的反应。他们不能理解,连我自己,也还不能接受。”我问:“你是不能接受她爱的是女人,不能接受她爱女人还选择和你结婚,不能接受你被耍了,还是不能接受你输给了一个女人?”张总望了我一眼,说:“都有。”他真坦白。我意识到自己的犀利和直接,我试图安慰张总,可惜我没有这方面的经验,所以我的安慰显得很蹩脚和粗糙。我说:“咱们不该歧视一个人的性向,不管是什么性向的人,在爱情面前,都是平等的,都应该得到尊重。”张总笑笑说:“我虽然还不能接受,但是已经原谅她了。”我说:“哦,那就好,其实她也挺不容易的,她的敌人是婚姻法,只能在极个别的国家得到承认。”他说:“是啊,到现在,她的爸妈还不能体谅这一点。”我说:“换做是我也难以体谅。”他说:“可是她不在乎,她说她的生命一定要燃烧一次,为自己燃烧一次。”我说:“那就让她去燃烧吧,张总,你应该欣慰。”张总反问我为什么他该觉得欣慰。我说:“您想,她喜欢的是女人,这说明就算她不选择现在的伴侣,也会选择别的女人当伴侣,您是个男人,就注定了你们不能在一起,这不是您的错。”他说:“是啊,我要和全世界的女人为敌,除非女人都死绝了,我才有机会。”我觉得,张总是个很会自我解闷的人。我说:“作为朋友,您多关怀她是对的,因为性向反常的人大多自卑和压抑,他们害怕被世俗打压,也害怕被人歧视,是很值得同情的。”他继续复议,说:“所以我常常替她去看她爸妈。”我说:“张总,你是个好人,好人会有好报的。”车里的气氛变得无比和谐,车外依旧车水马龙,在我们聊天的同时,我们的车也向前挪动了二十多米,接着又停滞不前。我和望着前面几十米远的红绿灯,怀疑它受到了人为的控制,因为它已经有十分钟不曾变过了。张总叹了口气,说:“有交警的地方就有堵车。”他说中了很多人的心声,我正准备搭腔,却被手机铃声打断。是黎先生打来的。我接起电话,凑向门边,落下车窗,希望从窗外一拥而入的杂音可以掩盖部分的对话声。黎先生问我在哪儿,还说地铁站门口不让长时间停车,他看不到我的人,只好先往前开,找个路边停下,叫我步行一段,沿着路边找小黑。我问:“你看见我的短信了么?”他说:“看见了。要是你在附近就先上车,咱们一起去。”我衡量了一下眼前的形势,撒了个谎:“不,我不在附近,你先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