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向不待见这家人,发现钟家的佣人一直打量自己,没好气道:“看什么看?”“……”吴妈听见他开口,吓得一哆嗦。这哑巴真凶。江盈登陆自己的微信,几分钟传输完文件。为了防止像上次一样,重装系统忘备份弄丢顾客的重要资料,后来无论是什么文件,江盈习惯性拷贝一份到u盘存档。电话响了,是钟高明打来的:“盈盈,你要的资料在我电脑里,我房间网不好,电脑在老头子书房。”算他还记得这事,“已经拷好了。”江盈接着电话下楼,“你以为都跟你似的,马大哈。”“那你们出来,我已经调头了,五分钟到门口。”“行。”“哟,您又回来了?”关上车门,江盈往包里一捞。看她脸色不对,“咋了?”钟高明问。“u盘好像落书房里了……”钟高明好不容易逮着数落的机会:“我盈哥行事向来滴水不漏,也有失误的时候。”解开安全带,“等着,我上楼去取。”钟高明去了十几分钟。回来把u盘塞进江盈包里,“找了我好一阵,结果落老头子抽屉,你也太二了吧?!”江盈古怪地看他一眼。钟高明看一眼后视镜里的女人,“我过几天带珠珠去澳大利亚,伺候傅总的事就交给你了。”“废话。”每到夏天,钟高明都会人间蒸发一阵子,带着女朋友出国旅游。少了这家伙的滋扰,江盈也乐得自在。诊所请了专人盯着,她就可以全身心投入治疗傅书辛。这几天傅书辛挺配合,虽然早出晚归,好歹是回来了。江盈看了眼时间,还没到六点,根据这几天的观察,傅书辛最早也要八点半才到家。她还有一个半小时。江盈争分夺秒,吹干头发,换上垂感很好的真丝吊带裙,淡妆点缀着精致的五官,踩着水钻细高跟鞋仍是脚下生风,一出门,撞上一堵肉墙。江盈吃痛,捂着鼻子仰头,他今天怎么这么早回来?傅书辛走进卧室,放下公文包,看着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女人:“去哪?”江盈预感到没那么容易出去了,决定尝试一下:“同学聚餐,九点之前回来?”“男的女的。”“有男有女。”虽然面对的是甲方爸爸,该有的原则还是要有,江盈小声强调:“合约我会遵守,但是傅总,我们不是男女朋友关系,您现在的行为和限制员工私生活没什么两样……”“知不知道——”他倏然倾身靠近,低头,鼻尖几乎贴着她的额头:“脱离我的视线范围,你随时会有生命危险。”江盈半信半疑地看着他,两人的脸近在咫尺:“危险……”他现在看上去比较危险。“不信?”他的呼吸扑打在她脸上,江盈咽下几滴唾沫,用手掌将两人的脸隔开,后退两步拉开和他之间的距离:“傅总精神太紧张,考虑更换治疗方案……嗯。”为了缓解紧张,江盈坐回电脑前,假意录入方案。“你被人跟踪了。”他说。江盈敲击键盘的手一顿,侧身抬眸注视他:“谁?动机是什么?”傅书辛盯着她手边的钥匙扣u盘,蹙眉,突然说:“去过果敢?”江盈先是一愣,笑眯了眼说:“傅总何必明知故问。”在她进入这栋别墅之前,他大概早把她祖宗十八代查过一遍了。他站在她身后,卧室光线被他挡去一大半,显示屏荧光在他脸上明暗交替,“你确信那是一场内战救援?”江盈若有所思地看着他:“什么意思?”她的履历上确实有那段经历,从非洲回国后,又参与果敢救援,但他似乎对那次的战事有所怀疑。“没什么。”傅书辛避答,掀开袖子看一眼腕表,“不早了,你该睡了。”很别致的转移话题法。江盈叫住他:“傅总,我能否出去一趟?”想到他反常的疑神疑鬼:“如果不放心,您可以派人跟着我。”他视线下移,在她身上停留片刻,好心建议:“同学聚会,穿成这样招蜂引蝶不好。”江盈只是觉得天热,所以选了这条最凉快的,感受到老板的挑剔,表现出虚心接受批评的样子:“傅总觉得穿什么比较好?”“既然是同学聚会,”他一脸认真地说:“校服最好。”“……”为了得到批假,江盈真的穿了身运动服去参加同学聚餐。晚上九点,江盈准时出现在傅书辛面前。傅书辛轻飘飘看她一眼,说:“一身酒气,影响我康复。”“明白。”江盈又冲进浴室,洗了第二遍澡。一名合格的催眠医生,能屈能伸。三十分钟后,当她再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对方又说:“裹成这样是几个意思?”江盈很想说:“这不是您点的校服么?”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为争取到合约而制定的以暴制暴计划已是过去式,现在是治疗期,还需以柔克刚,和睦相处,搭建起信任,跟他硬碰硬不仅不利于治病,更会破坏在他心目中的好感,产生抗拒心理,起到反作用。他的怪癖举不胜举,除了顺从,她别无选择。横竖也就三个月的事。江盈好脾气地说:“傅总对医生的服饰也有要求?”得寸进尺的男人卧在沙发上,嘴边挂着痞气又迷人的笑,“合约上有这条,江医生没留意?”江盈不信邪地拿出合约书翻看。条条款款繁多的合约书上,第十七条规定:乙方应注意自己的言行举止,包括衣着,必须让甲方感到身心舒畅。至于是怎么个“身心舒畅”,最终解释权归甲方所有。江盈懊恼地啃着合约书,这就是不好好看合同就签字的下场。身后的男人肩膀抽了抽。江盈去浴室换了好几套衣服。直到穿回下午出门之前的那套真丝裙,她高贵的病人才勉强点头说:“这套不错。”原本她是带着一颗医者父母的赤诚之心而来,现在,她有一种被戏耍的错觉。之所以用“错觉”来形容,是因为她不确定他的这种行为,毕竟他看上去一天到晚都很忙,没必要在她身上找乐子。催眠之前,江盈挑了几首轻音乐,微微倾身问:“有喜欢的音乐吗?”傅书辛的眼睛微微睁开一条缝,“你呢?”“……傅总回答就好。”“中国人。”江盈憋着笑:“刘德华唱的?喜欢歌词?”傅书辛摇头,答得一本正经:“因为我是中国人。”江盈被雷倒。他睁开眼睛,视线下移,定在某处,放肆地看。江盈穿着酒红色真丝吊带裙,长度刚好到大腿,艳色衬得一双长腿笔直莹润,低胸设计的长裙细细勾勒出她曼妙的身材,黑色齐肩长发乖巧地贴在白皙皮肤上,她站在灯光下,美得不可方物。捕捉到男人的视线,江盈低头看看,脸一红,转身抓起白大褂披在身上,不动声色地回到原地,语气依旧温和:“傅总,我们继续。”傅书辛端详着面颊绯红,却装作若无其事的女人。无数美艳的、清纯的女人变着法子勾引他,在他面前能穿多暴露穿多暴露,她还是第一个把自己藏起来的。看她红着脸的样子,不了解的人会认为这是个害羞胆怯的小女人,或者怀疑她此举的动机,误以为她在以退为进欲擒故纵。他最清楚,这个女人敢冒着枪林弹雨往前冲,带他大逃亡,陪他度过漫长的三天两夜,她骨子里的无所畏惧让男人们都自叹不如,根本不屑耍手段攀高枝。世间再没有人像她,让他心生敬意,又无比小心翼翼。同在一片蓝天下,呼吸着一样的空气,却从不打扰。傅书辛的眼底难得生出温度,江盈这还是第一次看到他露出这样笑容这种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