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完擦着额头细细的汗珠。事实上我更加特殊的是“自愈”能力,可惜他没办法见到,他说我打石膏康复一个月或者三个月。可是我三个星期就下地走了,那东西太痒,我自己强行用刀割开,一种恶心的气味。我差点因为这个不想要这双脚了。
奖品是一双雪白的球鞋,我觉得那种简单白洁的鞋子特别适合谢蔷惟的脚,或者是他白白嫩嫩的脸。从某种意义上,我更加适合一双新鞋,我的帆布鞋虽然前面没什么,但实际鞋底破了个洞,平常也没什么影响,只要不往水洼里走,可下雨天我就没折了。
往鞋子里塞纸巾这种走投无路的事情也做过了,顶着湿漉漉的鞋子撑过了好几节课,然后回到家看见自己的脚连皮都皱了。
“顾姐姐……你是不是因为要送我这个……才想去参加运动会的?”
如果我说是,谢蔷惟应该会很高兴,我一向欠他太多,可我就是不老实,“这个……我穿不下,码数小了!你看!小了!你正好合适……”
“是啊,但怎么……会小的呢?”他和我一样扭扭捏捏的,“要不你去换……”
“不要!”我直截了当。
正想要走,面前的房子被许多的阴影覆盖,一瞬间,我觉得我是被困在这里,不喜欢商品房,那种窄小,又不属于自己的房子。或者准确来说,是一个空间。有一种我想要跳下去的感觉。
“顾姐姐……你等等……”
我去看谢蔷惟,他的脸总是白得不可思议,睫毛夸张,像接上去一样,顺着他手臂看,他的嘴唇微动,“我也有东西送给你,生日快乐。”
或者准确的来说,是我们两个人的生日。
“是素描本,我看你很喜欢画画。”他递给我,还有一些画笔、水彩之类的。我说:“这种东西我不会用。”
“那就学吧,如果你喜欢的话。”
“但我不喜欢……”我的话可能有些吓到他了,但其实我真的不喜欢画画,只是迫不得已才去画,画画是我沉默的一个手段,不然就显得我太孤僻。我突然大笑,“骗你的!谢谢啦!”
你……活得很辛苦吧(12)
我做梦了。
我背着书包回家的时候,有几个小孩冲我扔石头,一粒小的飞得开,直接撞在了我的太阳穴上。我感觉到湿漉漉的,大概是流血了。我“啊”了一声,也不是很大声,反正我没有喊疼。那些从身体里溢出来的血慢慢地爬满我半张脸。
让我怀疑那也许不是石头,是铁块,或者刀片,甚至是玻璃的一角。血涌流快得让我顾不得感受疼。这些该死的比我小几岁的小孩,他们看到我流血了第一反应就是逃,像我马上就要变成厉鬼攫住他们似的。
我用手随便往脸上一抹,手上全是血,可很快脸上又淌出一道河。我想自己现在肯定是十分吓人,像刚经历一场血战的“古惑仔”。
我不是很想哭,我只是,有点难过。这一次我没有遇见谢蔷惟,我再也没有像以前那样幸运了。他会向我伸出一只手,他会十分担心地问我:“顾姐姐,没事吧?”
到底有没有事呢?
我也说不清楚。我只是……很痛苦。
你……活得很辛苦吧(13)
我家已经是捉襟见肘的窘态了,去看米桶时竟没有一点米,在如今这种时代里我竟凄楚得说不出声音来。
我和我妈都因饿瘦得不成样,她总是躺在床上睡觉,有时候没有在睡,就睁大那一双布满红血丝的眼睛看着天花板。仿佛有恶灵站在那里。
浑浑噩噩的日子我们算是深刻体会到了。可那些摧债的照常来,把门敲得很大声,有时候我会害怕地想,他们会破坏那扇门,然后直接冲过来用刀割断我们的脑袋。
他们就是用那种可怕的目光盯着我们看的,就像一群食肉动物在围着一只掉队的食草动物。
星期六的晚上我妈没有在家,我便出去外面闲逛。我们镇上在夏天七点多的时候天还亮堂的,在一条狭窄的马路边到处是挨在一块的房子,停在电线杆上有许多黑色的鸟。
他们说是乌鸦,一种晦气的鸟。在我们小镇多得说不清,常常一大团地在天空中飞,像黑色的影子包裹住了X镇。那种感觉又可怕,又有点悲凉。在卖旧书、珠宝、DVD这样的小店旁,有个异常阴暗的角落,里面的入口有潮湿到长了苔藓的石梯,黑乎乎的,我也看不清楚。
我以前经过那里的时候,总要望几眼,门口上写着“楼上有夜房出租”这样的字眼,有几个胸大臀肥上了年纪的女人用凳子坐在旁边,她们的坐姿都不够得体,如果是穿裤子的,就大大叉开两条腿。她们不是本地人,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女人,但这个镇子上的人都知道她们是陪男人睡的,打开自己的腿就是她们的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