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赌,赌一个可能。
不多一会,裴初从椅子上直起身,那蟒蛇般摄人心魄的视线依然缠绕着少年:“那家医院的监控没有声音。胡杨说,你单独和猫眼聊了很久。”
裴野表情没变,只是微微活动了一下十指,这才发觉自己的神经末梢都快要麻木。
“是啊,”裴野脸上流露出一丝不耐烦,“他很不清醒,和精神病院里的疯子一模一样,说话也不怎么搭理人,耽误我很多时间。”
“说重点,你聊了什么。”
裴野移开视线,叹了口气:“我问他,知不知道他父亲参与的蛛网计划,他说有。”
裴初一下子愣了,情不自禁探身向前,双手十指交叠搁在桌上:“他就这样承认了?”
“我怕他在诓我,想继续追问,可他突然发病,趁我不注意打伤了我,还想自杀。我看他已经分不清现实和想象了。”
裴野的话让裴初沉默了,他的手抵着唇边,陷入沉思。裴野又一次长叹一声:
“其实他不排斥我的,如果他精神稳定,我或许能诱导他说出更多。谁叫他抗压能力太差,才几天就快疯了。”
裴初抬眼深望着裴野事不关己的模样,忽然沉声说:“猫眼沦落到这个地步,你就不同情他?”
裴野手依旧悠闲地插在西装裤兜,居高临下地迎着兄长审视的眼神。
“你想听实话吗,”裴野短促地冷笑一下,“我最初确实是为了救他的,我想让他配合点,到时候好替他争取减刑。可你知道他怎么回报的我吗?”
他拿出来一只手,向裴初展示手掌上缠绕的白色绷带。
“他想杀了我,然后自杀,”裴野一字一顿,仿佛要把话咬碎,“他是老军部的走狗,我念这七年他对我有恩,想帮他一把,可他居然想拉我垫背!”
“我就不明白了,老军部已经倒了,他还在装什么宁死不屈?”
“既然他有节操有骨气,那就不能怪我无情了。”
裴初凝望着裴野,似乎在消化他展示给自己的情绪,又在不动声色地评估着他这番言辞的真实性。良久,裴初的肩膀微微松泛了些,笑容重新回到男人的脸上。
“你太意气用事了,裴野,”裴初用一种教导的语气说,“蛛网计划涉及到的官员政要之多超乎你的想象,这里面甚至会有许多我们组织内部的同志,对于维持组织的纯洁性有重要的意义。”
裴初冷着脸,一副不想听这些冠冕堂皇的大道理的样子。裴初循循善诱道:“在警署工作之余,你要抽时间多去看看猫眼,让他争取说出更多情报。”
“你爱去你去,”裴野怼了一句,“再说了,怎么不去搜他的家,一直问他也不一定问得出。”
“我们的人早搜过了,什么也没搜到,连轮渡的资料也没有。”
“那就放弃吧,现在猫眼就是个据嘴的葫芦,精神科的治疗早就把他治成傻子了。”裴野说。
“裴野,”裴初正色道,“这是命令,蛛网的资料组织势在必得。”
顿了顿,裴野瞟了他一眼,没好气地回答道:“你怎么就只会认死理!昨天他犯病的时候还想要刺死我报仇,今天你就要我再去探视他?!退一步说,你怎么知道他一个疯疯癫癫的精神病说得情报就一定是准的?”
裴初一挥手:“别和我讨价还价。”
“我不去,做个警官挺好的,薪水还高。也该让我功成身退过正常人的生活了吧?”
“你不去,”裴初不怀好意地挑眉,伸手点了点裴野眉心的方向,“这警官没得做。”
“你——”
一阵无声的僵持,良久,裴野咬牙切齿道:
“把他从精神科挪出来,找个地方专门看护,方便我去。”
裴初合上眼想了想:“医院后院有几个小独栋,当初是给医院领导建的家属楼,我让人清空其中一个,派两组人轮流看守。”
裴野满脸将信将疑,迟疑着补充了一句:“随随便便来的人我不要,我需要能保障我安全的。”
“没病的时候你或许打不过猫眼,他都疯了你还怕?”裴初嗤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