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好气的白了几个看他笑话的混蛋,史小墨扬起下巴,小爷不是矮,只不过身边都是傻大个子罢了!也不理贾环,一拂玉白的衣袖,率先迈步走进去,临了,好用余光瞟了下自己和身边贾环的‘落差’,不无酸意的思量这小孩先前跟个皮猴似的,怎么就能长这么高呢,自己也是,不论前世今生,好像个头儿永远将将处于水平线上,从没机会去体会下‘上面的空气比较新鲜’这一说……贾环眼带笑意,摇了摇头,不理柴贯和江海两个吹嘘这里佳人如云的话,抬脚跟了上去,心说,最好是别弄出什么幺蛾子带坏了那人,要不然,要不然…哼哼,杜考师兄一定很愿意知道面对着他就像老鼠见了猫一样的柴贯师兄背后是怎么拿他那张“死人脸”逗笑的了……前面昂首阔步的史小墨脚下一顿,忽然想起小舅舅的身形也不是那么高大,温温润润的跟个南面的如玉公子似的,他记得外祖父祖上是北地的世家罢?北方的男儿不都是身长八尺,宽肩阔背的么?外甥肖舅,他也的确跟舅舅颇为相像,这样想来,他长不高莫不是小舅舅的缘故?“阿嚏!”提着一大盅熬了整整十二个时辰的固本培元的补汤兴冲冲来投喂外甥,却扑了个空的小舅舅元澈打了个惊天动地的喷嚏,膝盖中了一枪。“逸之,莫不是昨儿我……风寒了罢?”王管事眼中有颇为忠厚老实的朱公子追在舅老爷身后关心的连问,伸手就要去试他额头的温度。元澈眼角尚有一点未消的桃红,神情恹恹地,闻言爱理不理斜他一眼,不耐烦道:“你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去,墨儿这宅子方寸太小,你好意思杵在这里碍事儿?”如今已经把大爷的田产铺子都交到大爷指派的人手里,安心退回来做这府里大管家的王管事听闻,眼角一抽,余光瞟了眼这亮堂宽敞的正厅,搁下茶盏默默地退出了这方寸太小的厅里,生怕下一瞬舅老爷就嫌挤了。敦厚实诚的朱公子呀,不是老仆不帮您,老仆最稀罕实在的年轻人,可这舅老爷着实惹不起呀,这府里,舅老爷是大主子,再者就是环爷,最后才是他们大爷呀……王管事眼角挤出那么一丝丝同情的泪花,手脚麻利的嗖一下就不见了人影。在前院迎面碰上如今大爷最倚重的王小管事——他儿子,王全一语道破天机:“爹,您昨晚没睡好?我远看着你都打了三四个哈欠了,看,眼泪都出来了,您去歇会罢,一会我去接大爷和环爷回府。”正厅里,“敦厚实诚”的老实人朱永安已经堂而皇之地把人拉到身边了,一双温热厚实的大手卖力的给身边这人按腰捶背,半晌,眯着眼打盹的元舅舅忽然笑道:“叫未来的储君侍候,果然滋味不一样!等墨儿臭小子回来了,就叫他给我洗脚,看他还敢身子骨不好还乱跑么!”朱斌手顿一顿,忽然凑到这人薄的半透明的耳朵旁边,热乎乎的气吹拂到敏感的耳翼上,低低笑说,“我给你洗……”哪儿还有一点那老实人爱欺负的厚道样子,配着他那张正气端方的脸实在不相称,只是如果能讨身边这人高兴,要他舌灿莲花怕是也乐意的。元小舅舅缩缩肩膀,把大头推开,“稀罕!”贾环看这一圈环肥燕瘦脸阴的能滴下水来,偏柴贯还兴高采烈地大笑:“这可都是锦云阁的招牌!墨师弟,看师兄多疼你,你先挑么,一个两个的随你喜欢!”史小墨眨巴着眼,真就仔仔细细的从头一个圆脸盘的姑娘开始端详了。瞅见飞眼刀子的环师弟,江海心惴惴的,他这位堂堂正正的使着阳谋就让你避无可避的师弟绝对是个人物,抱着救亲表兄一条小命的心思,江海笑着开口:“你着哪门子的急,墨师弟还小呢,莫教坏了他。”偏就有那唯恐天下不乱的,晏经摇着把山水折扇哂笑:“可不是么,这些姑娘们也看不上咱们墨师弟那小身板,瞅瞅师弟这小模样,还没长全呢么。”史小墨涨红了脸,细看那些姑娘的眼神,果然一个个含情带怯,秋水粼粼的都黏在身后这几位师兄身上呢,还有一个看的是环儿那小子!哼!他本来只是看着新奇,想他来到这里十年了,才头一次见到此间“特产”,哪有不稀奇的呢?可他也就是瞧瞧罢了,真不敢下手去,看着这一个个十三四、十五六的,大些也才和他前世的女同学差不多年纪,虽然这世多年前世之事早就忘了许多,但有些固有的思想还在,这是摧残祖|国幼苗的罢?一个个都该铐起来蹲号房去!可这会儿叫晏大师兄这么一说,就是硬着头皮装他也得装一装么!想罢,就要随手指一个低着头没抛秋波的。怎料,柴贯却直接指着最边上那个一身红衣最为俏丽的女子道:“月露,你来侍候墨大爷。”那女子倒不作那娇羞的神态,大大方方的抬头看了眼史墨,笑道:“奴家就喜欢这样白嫩嫩的小爷儿呢,公子果然疼月露。”那女子笑的煞是好看,这样几近调|戏的话出来却教史墨的耳根子红了起来。贾环阴森森的睨一眼那女子,捏住杯盏的手青筋都露出来了,坐在大圆红木八宝桌对面的晏经和杜考都看在眼里,晏经只笑不语,眼眸里雾蒙蒙的,看不清神色。杜考不动声色的抿了口茶,拍拍柴贯的肩,淡声道:“别闹,叫她们都下去罢,咱们喝酒。”柴贯瘪瘪嘴,嘟囔“有美人在,气氛更好么,我好不容易把人叫全了……”却还是听话的摆摆手。仍是那个叫月露的红衣美人,带头福了福身,笑道:“公子就请罢,咱们姐妹们回去了,小阁里都还有听曲赏舞的爷们在呢。”说罢,就带着这各色的美人儿款款退下了。史墨暗松一口气,方笑道:“原来这是柴师兄家中的产业呀。”柴贯有些蔫,点点头,沮丧道:“这几位都是锦云阁的头牌,好不容易才聚的齐……”杜考没奈何,伸手顺顺毛,道:“这儿是你家产业,咱们聚这里是图个清静,那几位也看过了,难不成还真要像那些纨绔放浪形骸么?况且你不是说有事情要给墨师弟环师弟说么?”江海又道:“要不然,咱们改去茶楼酒居?”柴贯立时把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可不去那些地方儿!都是些沽名钓誉的家伙,把好好的茶酒顺畅之地弄得酸气冲天!”一时大家都笑:此时秋闱桂榜刚过,各地的举子有许多还在京里,有那心思机巧的就想趁机多认识些人日后好多条路子,也有自命不凡的才子要趁此机会将才名远扬,是以,但凡京中有名的茶楼酒居,都聚满了高谈阔论的举子。有些有真材实料的作出诗文传赏倒也精彩,可就怕那些有意巴结讨好朝中巨儒之人,夸夸其谈,满嘴不屑世家豪富,用这些来衬托他们自个儿高风亮节之外,也是给朝中清流拍马屁呢——“哼!不就是知道朝中有些大人们爱去这些地方儿看赏举子的学问么,想被人举荐罢了,说的那样冠冕堂皇……”坐在这里的几人哪个不是世家子弟,谁后头不是豪富之家?自然就听不惯有些人故意说的那些话了,风骨气节是一回事,可这样贬人抬己未免叫人看不起。朝中近两年是有那么几位出身寒门的大人风头正劲,颇得赏识,而且下一科春闺主管可能就是这里面的一位,但自从半月前谢大人被人从茶楼里认出来后,这些地方就一股脑掀起了一阵“风骨寒门”风,真真叫人贻笑大方。“行了,莫说这些不爽快的了!快动箸罢,我可跟你们说,这锦云阁的花席可是一绝,平日再没有这口福的!快尝尝!”江海夹起一筷子用酱肉片成纸薄,雕琢摆成牡丹一绝——魏紫的花形后又浇汁的“花瓣”,回味的眯起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