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仍旧腻歪嘀咕地在说话,段伏仪漆黑的眼眸掠向远处,看到祝星栗专注的神情后,又重新低下了头。
算了,还是忍一忍吧。
没人注意到这个小插曲。说实话,段伏仪心里有些不太痛快。
她其实对家政阿姨这个职业,挺尊重的。年少的时候,那时候妈妈还没去世,段恒竹偶尔还会回家,张阿姨的存在是她未成年时期的慰藉。年过半百的张阿姨,手上布满风霜,每日三餐变着花样地做,家务也一丝不苟的,敬业又踏实。
明明就是一个小老太太,却整天乐呵呵的,让人不得不对残忍的岁月产生好感。
后来,她的妈妈去世,段恒竹再也没回过家,张阿姨陪着她度过最艰难的日子,也在她离家出走的时候,毫无芥蒂地收留了她。
她记得那天她哭得很厉害,张阿姨就一直抱着她,粗粝的手掌擦掉她脸上的泪珠,嘴里只说着“没什么难的,挺挺就过去了”的话安慰她,那双手非常暖,烫得她心都重新沸腾。
段伏仪一直觉得,世上所有的阿姨都是温暖人心的存在。质朴勤劳,凭靠双手为别人家送去贴心和关怀的存在。此时,却被一个连反光板都举不好的人,恶语相加地评价着低廉。
她的心就像是被利爪抓着一样,皱巴地疼。可她不能发作,这里不是她一个人的职场。她的准男朋友还在不远处兢兢业业,她不能任性妄为,耽误他的前程。
心里牵挂着人,祝星栗毫不迟疑地选完样片。抬着眼皮越过电脑屏幕,落到摄影灯下小姑娘的身上。他的女朋友僵硬且丧气地站在光亮中,与周边人谈笑风生相比,像是一座孤独的岛屿。
心就那么一漏。
祝星栗有点慌张,直觉告诉他,他的女朋友情绪不对,似是有什么情绪在隐忍。
那边的男助理一手挥着反光板,一边掐着腰指着段伏仪嚷嚷,声音刺耳又轻蔑:“让你站住了不要乱动怎么就不听啊,你妈没教过你怎么站着吗?”
祝星栗脸色瞬间一垮,朝着那个方向就疾走。
灯光下的段伏仪缓慢地抬起头,眼睛微睁着,黑色的瞳仁里像是絮着夜晚的黑暗。嘴巴紧抿着,唇角挑了一个弧度,像是有什么情绪蓄势待发。也不说话,就那么不疾不速地走到那个掐腰叫嚣的男助理面前。
“啪”,一个清脆的巴掌声响起,惊彻现场。
“你妈没教过你怎么尊重女性吗?没有吗?那请你记住这个巴掌,这就是你歧视侮辱女性的教训。”
段伏仪的嗓音向来清冷,在无声的环境中,又显得异常镇静有理。
“有时间置喙家政阿姨的不是,怎么就没时间多补充一下你的摄影知识呢,胳膊酸?那继续酸下去吧。”
段伏仪说着话,甩出去的手掌顺势抓住男助理的胳膊,一个用力掰出个胳膊肘无限内拐的姿势。
被狠狠教训的男助理懵了半分钟,反应过来一边捂着半张脸,一边挣脱着想要打回去。祝星栗大步跨过一团纠缠的电线,一把抓住男助理胡乱挥舞的手,再用力就将人推了出去。转身虚扶住已经变成地狱少女的胳膊,帮她遮去无休止的抓拍以及来自四面八方的指指点点。
段伏仪的身体因激愤而不停地颤抖,眼睛直直地瞪了祝星栗一眼:“你拦着我干嘛?”
祝星栗从未见过她除了淡定如老僧以外的神情,此时看着小姑娘瞪大眼睛露出一副“一起下地狱吧”的表情,原本还有些阴沉的脸渐渐变得柔和,柔声问了一句:“伤到了吗,我看看手。”
段伏仪默了默,情绪起伏得到缓解,人也稍微镇定下来,艰涩地回:“我手不疼,他太坏了。”
小姑娘眼睛湿漉漉的,要哭不哭地看起来非常委屈,偏偏还倔强地握紧拳头。一句话说得颓然,他的心就突然坠落谷底,又被咆哮劲猛的怒火哄抬向上,整个人都不太安定。祝星栗垂着眼眸揉了揉她额间碎发,很快又松开,艰难地咽下口水:“乖,有我。”
一个转身,祝星栗弯腰揪起仍在“哎呦哎呦”乱叫的男助理衣领,语气冷绝阴森:“老子的人,你也敢动?”
*
被祝星栗森然气魄暴击了10086+的男助理,是个“临时工”,还是个“上面有人”的“临时工”。
脸上明显有个淡红五指印的男助理,一边捂着脸庞,一边哆哆嗦嗦地举着手机给“上面的人”汇报“情况”。其实这事儿起先是他自己嘴贱,可偏偏先动手打人的是段伏仪,哪怕不占理也占了上风。
男助理一边捏个兰花指,一边声泪俱下地扭曲事实:“欧巴,人间真的好疾苦啊!伦家今儿遇到了一个恶毒婆娘,瞧着我好欺负就给我来一巴掌,上上周做的鼻子都歪了。。。哎,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这婆娘仗势欺人哦,各个都来欺负伦家,欧巴你要给我做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