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啊啊啊啊!”
撕心裂肺的惨嚎声从老怪物口中发出,他双手紧紧抓着自己的头发,像是要陷入头颅中去,疯狂吼叫:“我的名字!我的名字!”他猛地抬起头来,双目竟已赤红:“我叫什么名字!”
一股狂暴猛烈的气势自他身上散发开来,老怪物的衣服鼓胀起来,仿佛即将承受不住一般,于歌瞬间想到金丹自爆,心中一寒,赶紧道:“闻瓒,你叫闻瓒!”
“对,我是有名字的,哈哈叫闻瓒的可怜虫,”他的神情渐渐平静下来:“是的,我想起来了……”
从老怪物的念叨中,于歌断断续续拼凑出一个故事。
据今几百年,有一商人名闻瓒,生意做得不如何,平生最得意的事情就是有个妹妹,生的美丽动人,才情样样不缺,眼见妹妹到了嫁人的年纪,他也帮忙物色着人选,然而有一日噩耗传来,妹妹被两个世家公子糟蹋了,不堪受辱悬梁自尽,家中老父母受不了这个打击,双双病倒。闻瓒衣不解带侍奉床前,终究还是没有留下他们。
葬礼上,闻瓒的眼睛布满血丝,瞧上去竟有丝疯狂的味道。
迟早有一日,他会带着三个厉鬼去索命的。
所有人都这么说,那两个世家公子也怕了,恰巧城中有仙长,便上门去求,想化解这段恩怨,仙长收了财宝,嘱咐他们不用担心,转头夺舍了闻瓒。
原来这位仙长,是个野路子的邪魔道修士,只不过凭借偶然间得到的一本残缺夺舍功法,修炼到如今这个地步,完全是运气好。
他恰好在这里用光了所有的运气。
夺舍这种事,上古大能都不敢轻易来,牵涉到魂魄,再如何慎重都不为过,哪有这个野路子这样,见到个长得好的顺眼的就换一副皮囊?他终于将自己的魂魄耗尽了,闻瓒就这样捡回了一条命。
后面的事情也好猜得很,急于报仇的闻瓒夺舍了两位世家公子和他们的走狗帮凶,踏上了修行路。
于他而言,这条路一开始,就充满了血腥和黑暗。
修行几百年,不知道他的心智是否还正常,又是遇到了什么事情才进了万魔窟,总之,夺舍太多,使得闻瓒成为了集合众多魂魄和罪孽的老怪物,再也无法回头。
燃烧的火焰渐渐止息。
于歌瞧见那鲜红的火焰升腾而起,在老怪物的上方呈现红莲之姿,妖艳清冷。
“红莲……业火?”
业火烧业障,而修士一路行来,又有谁未曾沾染罪孽?故而又有人言,红莲业火,焚尽世间万物。可这只能在传说中听闻的火焰,怎会出现在这里?
于歌想起之前的经历,试探性地伸手接触环绕着镜子的火焰,火焰并未顺着他的手燃烧上来,而是如先前所感觉到的一般,不烫,反而有种微微的暖意。
大概是修行时日尚短,并未有业力吧。
这时候,若是烧鱼在,想必会感叹你果然是个好人之类的?
于歌浅浅笑了笑,转脸看向老怪物。
不,已经不能叫老怪物了。
躺在地上的,是个头发散乱的青年男子,灰白的发掩不住俊朗,或许这就是闻瓒最开始的模样吧,只可惜岁月如东流水,一朝奔赴不再回头。
闻瓒虚弱笑道:“你是……玄歌?”
他请求:“杀了我。”
于歌翘起嘴角:“恶业?我可不想沾。”
闻瓒缓缓坐起来,整理着头发,道:“我的愿望是以原本的模样死去,这几只鸟倒是做了件好事。若是杀了我,你可以得到很多东西,我的储物袋里,许多真正有价值的宝物,都需要特殊的方式才能使用。”
“与我何干?”
闻瓒举手眨了眨眼:“我可以发誓,绝对没有陷阱。”
于歌转身便走。
即使用道心发誓又如何?一个将死之人,还在乎道心誓言吗?
待他的身影消失了好一会儿,闻瓒才叹了口气,惋惜连连:“心智坚毅,不为外物所动,是个好苗子。可惜了,射月谷隐元峰真传弟子,又有那样一张脸,多好的皮囊。”
“你说呢?问柳。”
少女的娇笑声传来,柳依依自转角步出:“闻前辈所说,问柳可不赞同呢。”
“哦?”
“十七岁的真传,想必一路顺风顺水,又见过多少恩怨情仇,经历过多少无可奈何?等到他历经最深沉的黑暗,体验最奢靡的浮华,还能心智坚毅,不为外物所动,才是真正的好苗子。”
柳依依叹道:“那时候,若是闻前辈仍要夺舍,说不得问柳就要为了这小郎君和前辈斗一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