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人不都如此么?贤王世子摇着折扇优雅一笑,优哉游哉离去。
姜丛凤被领进客厅,并不抬头屈膝行礼:“妾身见过英亲王殿下。”
英亲王还记得第一次见到姜氏时被她错认成姜老,当时她的笑容灿烂几乎能灼人,后来发现不对时又倏忽变了脸色,不敢置信又悲痛欲绝。他平生甚少见到这样大哭大笑的女子,尤其这里面还有他的原因在,因此再见时他总有些说不出的感觉。想了想,他温和道:“姜夫人,小孩子之间偶尔磕碰罢了,长乐也只是小伤,夫人不用放在心上。”
“回英亲王殿下,妾身此次冒昧上门,除了向府上大公子致歉外,还有一事想要请教殿下。”
英亲王心中隐隐有些预感,点头道:“你想问什么?”
姜丛凤深吸一口气,终于抬起头来,注视着这个气势威严却陌生的男人,一字一句道:“妾身父亲还在时,曾多次在妾身面前表达对您的敬仰钦佩之意,他说您本是千金之躯,然而为了明国江山和百姓,不顾自身安危,不顾条件艰苦,兢兢业业镇守边疆十几载。他说您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说您是明国当之无愧的战神……”
想起沉默寡言的父亲唯有在说起这个人时会絮絮叨叨许久,也只有这时那双饱经风霜的眼眸里会出现诸如崇拜敬慕等激动情绪,那时的父亲多么鲜活啊……胸口处又是一阵闷痛,她忍不住红了眼睛,垂下眼皮以免眼泪落下,喉中不由自主浮上哽咽,深深一礼道:“求殿下看在妾身父亲对您如此敬仰的份上,求您告诉妾身,妾身的父亲到底是怎么死的?”眼泪终是顺着眼角滑落,姜丛凤死死捏住拳头,却还是阻止不了因心情激荡而颤抖。
即使预料到她要问什么,可看着这个女子仿若困兽一般的挣扎,英亲王管宗麟三十二年的生命里,头一次生出了一种罪恶感——好像这个女子如此绝望都是他造成的。
原本在真相调查清楚以前,他不欲任何人知道这背后的始末,但现在……
沉默片刻,他挥退候在一旁的牛总管,将贺兰山那场惨烈的战役告诉了她,末了说道:“当时驰援的援军一直没到,你父兄为了掩护本王突围战死,之后大军又忙着反击后来又清扫战场,哪知就在这时本王得到消息,有人突然往京中送了一封战报,诬蔑你父兄贪功冒进才导致那一万将士的战亡。”
“本王得到消息后立马让人阻拦,但是却没来得及,后来……”说到这里顿了顿,看着姜氏痴痴流泪的模样竟有些气短,“后来,为了找出幕后指使,也为了调查援军错过驰援的真正原因,本王便决定将计就计,没有第一时间将这条错误的战报更改过来。”
姜丛凤缓缓闭上眼睛,一瞬间觉得自己真是可笑极了,她为什么会想到来找管家人询问真相呢?早就知道管家的人有多可恶多恶心了不是吗?竟还觉得这位战神是不一样的,毕竟是父亲推崇备至的人物,是明国百姓的守护神!
可是这位所谓的战神,明知父兄是被冤枉的,甚至父兄还以自己的性命换取了他的性命,到头来,为了所谓真相,竟然任由父兄被人泼脏水!他们明明是英勇战死的英雄,现在却成了因贪功而害死数万将士的罪人!
英亲王见她绝望闭眼的模样心中很不好受,他也曾怀疑过自己的决定是不是正确的,然而害死那数万将士的真正凶手不找出来,他一日不得安眠,他也相信就算姜老爷子在世,也会认同他的做法。
“你们管家人,真是好样的!”姜丛凤嗤笑一声,将肿起来的那边脸朝向英亲王,拍了拍:“打起别人的脸来真是不予余力!”英亲王眉梢跳了跳,想问她发生了什么,却见她被泪水染过眼里冰冷又讥诮,心口一跳,不由自主握紧放在膝上的拳头,一时怎么也开不了口。
姜丛凤脸上泪水未干,声音平静却冷漠,含着无法解脱的怨恨:“长公主害得我夫妻反目、骨肉分离,害得我女儿在女学被人欺辱,如今更是威胁她连学也上不了!你,伟大的战神殿下,害得我父兄明明是英勇战死却背上污名,害得我姜家几辈子的名誉尽毁,害得我姜家现在人人都可以唾弃!”
英亲王觉得口干舌燥,干涩难言,看着姜氏愤恨的模样,不知为何心底升起一股莫名烦躁,眼皮跳动得更加剧烈,他不由自主挺直背脊,沉声道:“姜夫人,你放心,你父兄的冤屈本王一定会为他们伸张,管长璎的所作所为,本王也会给你一个交代。如果,如果你有任何要求,或者想要什么补偿,只要本王能做到的,一定会为姜夫人办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