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知甫一转身,便清晰听见,屋里传来“咚”地一声。声音沉闷急促,似是重物落地。
“敬先生!”
再顾不上什么礼节,浮云卿乍然推开户牖,提着衣裙冲了进去。
然而鞋履刚踅进屋,便猛地刹住。
浮云卿登时瞪大了双眸,只看见——
金丝细箴竹帘高低垂落,与骤然投来的光束交杂,朦朦胧胧地勾勒着一道跌落在地的身影。
那光束窜来窜去,引她睐见敬亭颐未挽起的墨丝倾斜一地。他身上披着一件螺青外袍,堪堪挂在肩头,腰间松垮地套着丝绦,似是匆忙拽了件衣裳披上。
他惨白的胸膛,他起伏有力的小腹,一览无余。小腹以下,恰好被竹帘挡住,叫人看不清。
敬亭颐低着头,眼神惺忪,恍似是被她叫醒的。
只是他面前翻滚一圈的茶盏又在提醒着浮云卿,方才那重物原是掉落的茶盏。
敬亭颐又像是被茶盏坠地声惊醒的。
兴许手忙脚乱的收拾之间,他一慌,就滑倒在地上。
“敬先生,你还好么?”浮云卿试探问道。
“别……别过来。”
也许是他拒绝的声音太小,也许是他侧首阖眸,而长发挡住了他难堪的神色。总之浮云卿并未接收到他的回应,于是慢慢踱步过去。
眼下她与敬亭颐之间,只隔着一道竹帘。
浮云卿毫无犹豫地掀开竹帘,几乎在同时,听及敬亭颐颤声乞求了句:“不要看。”
可他的话终究是晚了一步。
那物直顶着他的小腹,她曾在避火图上见过的,也在一些不入流的话本子上见过的。
可再精湛的画技,再生动的语言,都无法描述出这匆忙一瞥。
粉粉嫩嫩,似一树摇曳的樱花。
敬亭颐不知道事情为甚会发展到这般叫他难堪的地步。
睡意朦胧间,他隐约听及浮云卿呼唤的声音。他歇息时不好着衣,今下屋前站着他最在意的人,忙披了件外袍,想着先说句“稍等”,谁知床头几上的茶盏突然掉落在地。
他也似睡懵般,迟迟做不出个反应。他不知自己是怎么跌落在地的,也不知浮云卿是什么时候走近。
更不知,该如何向浮云卿解释自己身子的异样。
她是不谙世事的少女,如何知晓男人晨起身子的异样。
“别……别看。”
敬亭颐支支吾吾的话,把浮云卿飞走的神给勾了回来。
“我……我并非无意……”浮云卿羞红了脸,连连后退,“说错了,我并非有意窥见你……”
那几个字怎么都说不出口。浮云卿飞快跑出屋去,“砰”一声合上户牖。
她背靠着户牖,按着慌张起伏的胸口,一声一声呼着气。
“你,你收拾好再说。”
浮云卿脸颊红意迟迟未能消退,她一遍一遍地告诉自己,不能回想方才那一瞥。可脑子却不听使唤地,一遍一遍回放着那些细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