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说梁帆真的是一个存在感很强的人。
强到如果超过一个小时来自他床位的电话铃没响,林听都要怀疑他是不是痛的晕过去了。林听呢,说到做到,答应人家要表示感谢,打个止痛针而已又不费事。只要自己手头没别的事要忙,都会自告奋勇站起身,“我去。”
叶主任也不拦着,他本来就忙,术后料理这些杂事本身就麻烦不到他头上。只是林永年特意打了招呼,要多加照看。怎么个照看法?搬个凳子24小时不间断在他床边坐着么?搞笑。
不过他的反骨没有像林听那样明晃晃写在脸上。
大半夜睡得好好的被院长一个电话叫起来到医院做紧急手术,做了就做了。治病救人,他少睡一觉不会怎么样。但让他继续嘘寒问暖堆着笑脸供菩萨,恕他无能为力,他又不是卖笑的。
可在不知情的叶知秋眼里,林听如此积极多半是来自林永年的胁迫。想到这他莫名有点烦躁,想骂人。在第三次她又站起身说要去的时候,终于抬头看了她一眼。
“你就这么空?”
“???病人传唤,我有什么法子。他一会说他肚子绞痛得不行,一会说盐水吊完了。”
“护士呢?护工呢?有那个闲工夫你不如多写写python,下个月会议的报告你改完了吗?”
好家伙,林听心想这下是捅到马蜂窝了,自己难得积极一次结果又是被追文又是被打击的。一屁股duang坐到椅子上,噼里啪啦敲键盘,装模作样码代码起来。她也知道自己压根没几分钟闲坐的机会;医院这环境,别提代码了,论文都看不完标题。
没一会,小刘来了,站在办公室门口,面露难色。
“说。”叶知秋言简意赅。
“那个4号床的病人请林医生去一趟。说有事。”4号床,梁帆啊。
叶主任蹭一下站起身,示意她坐着别动,面无表情,“小刘,我跟你去看看。”
小刘跟在后面对林听吐了个舌头,表情里难掩对梁帆的同情。叶主任黑着脸,怒气一触即发,真发起飙来还不得把他吓死。
梁帆倒也不是没事找事。
他从小到大最怕痛,算是第一次遭这么大的罪,上手术台更是头一回。而阑尾炎的绞痛真不是一般人能扛得住的,他一个人住,入睡前察觉到不对就赶忙来医院,相当怕死。本来以为做完手术立马能好,没想到肚子还是痛。身体里的管子还没拔,被护士医生逼着不得不硬着头皮下地,疼上加疼。
加上父母都在北京一时半会回不来,只远程请了俩护工照应。他瞬间失了主心骨一般,心里发虚,总想找熟悉的人聊会天。
就刚刚他打完止痛针,人舒服不少,靠在床上看钓鱼直播,小刘过去换盐水瓶随口说了句,“你要多下床走走哦,不止现在,术后半年都要多运动,不然又要肠粘连做手术,严重是要命的!”
一句话如一盆冰水从头浇到脚,他越想越害怕,怎么还肠粘连了呢,怎么还危及生命了呢,“不行,你把林医生喊来,我有事问她。”
叶主任脚步很快,走到人跟前,查看伤口。微创手术,三个刀口,总共缝了六针。
“哪不舒服?”语气一如既往的冷淡。
“就护士长刚才说术后不注意容易肠粘连?”
“是有这个风险。但现在你要考虑的是如何康复出院,关于出院后的术后注意事项和保养事宜,我们之后会说清楚。”
梁帆哦了一声,也许是被他的冷淡劝退,又或许是慌的没有力气再问。
叶主任转身离开时听到他小声问,“那个,能麻烦叫一下林医生么?有事。”
“什么事?”
“私事。”
叶知秋不好再问,答应一声,走出病房。
叶知秋是知道梁帆还有“林听的相亲对象”这层身份在的。林永年在电话里有意无意透露过。动机不明,也许是随口说说,也许是敲边鼓提醒他不要对自己的女儿有什么非分之想。叶知秋呢,只见一次,就知道林听不会喜欢梁帆,当然也不会喜欢他。
可喜欢这件事从来都不是对等的,也毫无公平可言。不要让自己的喜欢成为别人的负担,是叶知秋在感情里给自己定下的准则。
爱情的玄妙在于它的开始往往让人浑然不知,等发现时已经猝不及防。
叶知秋对林听的感情是在漫长岁月的朝夕相处中慢慢培养起来的,暗潮涌动不易察觉。一开始他误会是师徒之情,后来因为某些特别的时机无意窥探到她的内心,发现自己的情绪也会被牵动,便开解自己是“兄长”之义。
直到那天他寻着林听的声音从办公室伸出脑袋,看到她气急败坏地对一个男人发火;又看到她在夕阳下对那个男人娇羞一笑。画面过于灵动美好,刺到眼睛,心也跟着疼了一下。
他试图用强大的理智来关停感情的阀门。可感情不是水管里的水,拧拧水龙头说关就关。哪怕关了涓涓细流,水龙头仍时不时会滴答,滴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