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萍海指着身边的秋冉,回道:“这位就是我们少奶奶。院长您就快领我们去见宜鸢小姐吧!”
秋冉戴着茶晶墨镜,头上的遮阳帽把脸遮去一大半,冷漠地伸出穿着白手套的手和院长的匆匆握了一下,“院长,宜鸢在哪?”
“呵呵,”院长鼻尖冒汗,干笑着说道:“上官少帅不是说要后天才会到。怎么突然提前了?我们还一点准备都没有?”
“你们要什么准备?我们就领一个人而已!”萍海催促道:“院长,快些带我们去吧。车还在外面等呢!”
“好、好……”
院长终于起身,萍海和秋冉紧随其后。走过重重的小楼和走廊,院长将萍海和秋冉一直领到一间不起眼的房门前,沉重的铁门打开。房间里难闻的刺鼻味道扑面而来,令人欲呕。萍海嫌恶地用手在鼻子前挥了挥。
房间里简单极了,什么都没有,四堵墙,一张铁床,墙角立着一个恭桶。吃喝拉撒都在一间屋子里,怎能不恶臭熏天?
“呵呵,呵呵……”靠墙的铁床上蹲着一个头发凌乱的枯瘦女人。她偷过垂下来的长发,对着萍海和秋冉傻笑。
“宜……宜鸢小姐?”萍海试探地走近两步,小声问。
床上的女人微动了一下,又回到原处。她试图挪动身体,这时挂在脚踝上的脚链,发出尖锐刺耳的噪音。
院长点头哈腰,歉然地说:“这位病人情况特殊,鸦片瘾头犯起来几个男人都压不住,把好几位医护人员的头都打破了。我们迫不得已才这样做的。你们慢慢谈,我先去把出院手续给你们办了。”院长说完,脚底抹油,溜之大吉。
院方的搪塞无耻至极!
萍海简直是要愤怒。秋冉则是震惊。
这是宜鸢小姐吗?
上官家最美丽、娇艳的海棠花,现在变成枯萎的野草。
“宜、宜鸢小姐……"秋冉取下帽子,露出脸来。
她走近两步,让宜鸢更清楚看到她的脸。
上官宜鸢盯着秋冉看了半天,枯瘦的手指着她,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笑声。
她认出了秋冉。
瘦弱的上官宜鸢慢慢从床上爬起来,不断向秋冉逼近,直到脚踝上的铁链限制她的步伐。
她用力扯着,使劲拉拽,挥舞手臂向秋冉嘶吼:“我要——出去,放我出去——"
年少时,秋冉曾无比恨过羞辱过她的上官宜鸢。现在看她惨状,忍不住滴下泪来。
人非草木,谁能无情?
秋冉拿出宜鸢的旧衣捧到她的面前,“上官宜鸢,你自由了。我是来接你回家的。”
听到这句话后,宜鸢停止疯狂的动作。她看看秋冉的泪痕再看看她手里的衣服。那是她曾经最喜欢的旧衣,蓝褂黑裙白袜。是在松岛念女校时候的衣服。嫁到平京去时,她没有带走。恐怕是因为觉得结婚坟墓,不忍心把最美好的时代一齐抛弃和埋葬。
宜鸢颤巍巍地伸出手,接过衣服,手指在柔软泛黄的布料上摩擦。她看了许久许久,眼泪成串掉在上面。她把衣服贴在脸上,拼命地嗅着,好像从上面能闻到旧时光的味道。良久良久后,她蹲下身子撕心裂肺地哭道:“啊——啊——"
悲伤的哭声一直传得很远。只有失去过自由的人才明白自由是一件比所有的财富和智慧都加在一起都要宝贵的东西。
护理员打来热水,解开脚镣。萍海和秋冉侍候上官宜鸢洗澡,换好衣服,梳理头发。
宜鸢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呆呆地问她们:“父亲还好吗?”
萍海迟疑一会,哽咽地说道:“老帅死了。”
“怎么死的?”
“我们和奉州打起来,王靖荛反水,老帅和清逸、清炫坐的汽车中了埋伏,被……”
萍海说不下去他们的死状,被炸弹炸得四分五裂,全尸都收不到。
宜鸢呆呆的,两只眼睛空空洞洞。像不会哭的娃娃一样,说道:“我哥嘉禾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