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他人屋檐下休憩的猫像是感知到什么危险,抬起头警戒地望着雨帘中前进的一道白影。
喵……尖锐的猫叫声响起,赤红的眼瞳扫过,那只猫立刻俯首。
白色的人拿着一把黑色的油纸伞,走过人烟稀少的大街,走过秦淮河,停在秦淮河边上的晚晴楼前。
雨水把胡丽卿的味道洗刷地一干二净,在这里有一股淡淡的属于她的香味。她从油纸伞下抬起头,看上面那三个字,轻轻地微笑。
是这里吗?她问。
晚晴楼的后门停着一把油纸伞,油纸伞下的人抬起手,轻轻敲了几下门,门吱呀一声打开,里面一个已经苍老的看门人疑惑地看了她几眼,便问她:“你找哪位姑娘?”
“我找胡丽卿。”门口到访的人说。
“我们楼里没这位姑娘,你找错人了,到别院里去找。”他要把门关上,那人抬起手撑着门不让他关上。
老张对上她发着红光的眼,暗叫不妙,哪有人的眼睛诡异到这份上的,不会是那玩意儿吧……老张低头看来人的鞋子发现虽然她是走在雨中,鞋子却干干净净没有一点泥水,他这下是明白了,这不是人,定是鬼。
“鬼啊!”老张又一次被吓破了胆,往楼里跑去,到了半路摔倒在地上,一路狼狈地爬过去。
老鸨自认倒霉,谁叫她找了一个人过来替她看门,也就有了这等不必要的麻烦,这次来的人是上次带走她干女儿的虎妖,长得又俊又英气,挺讨她喜欢的。却不知道是为何而来。
她先把老张安抚好,叫他回家去,别想太多。
老张走了,她拿了一把粉色的绸伞走过院子走到门口。
扈朱镜站在门外等着她来。
见了面,老鸨倒吸一口气,这人分明就不是扈朱镜。
眼眸里闪着笑意,来人反倒显得随意,问她:“胡丽卿在这里吗?”
“三日前她住进了这里,但是你现在要找她,恐怕是找不到了。”
扈朱镜的眼垂下,自言自语道:“难道又错过了?”
老鸨说:“喂,你别急啊,我还没说完呢,她是坐船游秦淮河去,我可没说她离开,你现在去找,还能找到。”
“谢谢。”黑色的油纸伞白色的人影消失在蒙蒙秋雨中。
老鸨绞着手绢,想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人看起来怎么跟第一次不一样呢。
画舫行在秦淮河里,如同行走在一幅水墨画中。
迷蒙细雨让远处青山化作了若隐若现的墨块,水雾缠绕在半山腰上,看起来多了几分飘渺。
窗户敞开,风从外面吹来,带来窗外雨中的湿气。
胡丽卿坐在窗边,看着外面的景致叹气。
好景却入不了她的眼睛,拜拜糟蹋了这幅如墨的景色。
她手边的桌子上放着一个精美的小枕头,上面躺着赤红,浑身火红的赤火狐此刻闭目休憩。画舫寂静,只有雨滴的点滴声清晰地回荡在耳边。
她到南京不过几天,当她走了无数地方到最后发现自己根本吃不进山珍海味看不进霓裳羽衣,她就只想找一个地方好好呆着。
她想到了干娘的晚晴楼,回到这里,看见多日不见的赤红,发现她是越发虚弱,就留下来陪她。
赤红在百年前经历了情劫却不信被郎君抛弃,落得一个粉身碎骨魂飞魄散的下场。当娘知道自己的大女儿死了以后,不能忍受失去女儿的痛苦,便毅然拿着聚魂石来到赤红受天劫的地方,花了百年时间将她化作尘埃的魂识都找到,放入聚魂石中,变成现在大小的小狐狸。
赤红靠着聚魂石活到现在,聚魂石的力量慢慢减弱,她的精力也不如从前,而在不久的将来,当聚魂石法力全无,变成一颗普通的石头,赤红也将消失。
在第一次赤红死的时候,胡丽卿早就不记得自己有一个亲姐姐,因为两人早早就被分离,娘也不曾提起过她这个姐姐,胡丽卿并不知道自己有一个亲生姐姐并且已经死去。
等到娘将她带到自己身边,她才想起,在自己很小的时候是有一只全身血红的赤火狐的存在,而自己是管她叫姐姐的。
人非草木,她的心也并非无情,平时一直肆无忌惮地看玩笑说你死了我也不在乎,但是当发现眼前的赤红慢慢虚弱下去的时候,心被她扯疼。
赤红的死是早晚的,娘的行为本来就是逆天而行,能留她百年也已经是极限了。
胡丽卿抬起手,轻柔地抚摸着赤红的身体。
闭着眼休憩的赤红出声说:“我还没死,你别把我当死人看。”
“现在特别不喜欢听你说死。”胡丽卿摸摸她的小脑袋和小尾巴,想自己能摸她的日子不多了。
赤红抬起头,甩着尾巴把她的手扫开,用力地甩动全身,像身上有虱子一样受不了,说:“自从你回来以后就变了一个人,真让我受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