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无意识的用手中的折扇敲敲梨响的脑门,正色道:“快别乱想了,朱槿做了饭没,我饿了。”
梨响却答非所问,眼睛睁得老大,惊奇道:“连、连、连将军的扇子怎么到了郡主手里。”
我低着头,看着躺在我手心里无辜的折扇,思忖片刻,还是决定把方才石林中的那段略过去,抬头对梨响解惑,“这个么,这个扇子,乃是大将军同我说他退婚那桩事很对我不住,是这个,赔礼,对,就是赔礼!”
梨响顺溜的翻了个白眼,哼唧道:“一个扇子就想打发郡主,哼!郡主,咱们不能就这么算了!”
我打着干哈哈,继续瞒天过海,“这个,咱们不管为人为花,得饶人处且饶人,算了算了。”
梨响挽着我走出宫门,依旧义愤填膺,喋喋不休:“虽然今日连将军对咱们施了个恩,可也是先前他退婚对不住郡主,他这么一退婚,平安城那么些青年才俊岂不是会以为郡主有什么难言之隐,搞不好还会误会郡主有什么不堪言说的隐疾,郡主,如果这样,咱们十花楼以后在这广袤的天地间还有什么面目啊,您说是不是……”
听着这些话,我实在是佩服自己的预见能力,没有告诉梨响真相。至于平安城的才俊们对我的看法我倒是真的不在意,其实我看人是人看花还是人的毛病大概在世人眼里也算是隐疾,而且确实不堪言说……
走在路上,我不自觉的打开了手中的折扇。
借着今日最后一丝日光,我看清了扇面背面涂的那朵红莲。
花涂在扇子的左上角,无水无波无叶无茎,偌大的扇面上只有孤零零的一朵,花瓣层层叠叠,如火绽放。扇面的右下角书着两个小字,把扇子拿到眼前仔细辨认,是“连宋”。
字迹大约是连宋君的,笔锋圆滑流畅中透着凛冽孤高,是好字。
我有些纳闷,他这样的风流纨绔带着的居然是这样一把扇子,有些不可思议。
看着看着,我竟徒升悲凉,觉得其实在这个扇子上的天地里,字和花,离得好远好远。
最后一丝日光终于消失,花与字都湮没在了昏暗中。我折好扇子,心里空了好一阵子,到了十花楼都不得知。
直到听见朱槿冷冷的声音远远传来:“郡主,我的芍药呢?”
第二章错相念
第二章(一)
朱槿因为芍药的事情同我怄气怄了几日。
托怄气的福,这几日十花楼的伙食品质大大下降,但因着整座楼只有我一人对“吃”字一行看得很重,所以从头到尾怨声连天的也只有我。当然,这个怨声也只是在心里默默的怨着。
怨念深入骨髓的我今晨又莫名早醒,我摸了摸少了二两肥膘的肚皮,嗬,果然又是被饿醒。
床顶的锦账上绣的是冬日雪梅的图样,还是我父亲在的时候朱槿为我描的,之后差了人秀在了锦账上。其实朱槿虽然平日里霸道专制了一些,可终究对我还是不错的,在我被楼里哪些花花草草欺负的时候也总是站出来为了我欺负同族,可就算是因为我把他的真身落在了丹露苑,这怄气的时间也忒长了些吧。
天际才朦朦发白,这个时辰梨响大约还在休息。一边这么想着,我已经一边蹑手蹑脚的起了身批了件单裳,简单的洗了漱,连头发都没挽,偷偷的出了楼门。
我打的算盘是,趁着平安城早市上没几个人,特别是街头卖花的花婆婆还没有出来摆摊,我只需要淡定的走过两条街,就能到沐星楼打包半斤素馅锅盔打打牙祭。
从街头到街尾,再从街尾到街头,除却一只不知夜里睡在哪里的野猫被我的脚步声吓跑,一路上风平浪静。能够这样闲适的一个人在大街上闲逛,让我生出一丝丝感慨,多少年了啊,我没这么独自出过门,此番,也是被十花楼的管事兼伙食逼得离家出走一个时辰,出门的时候偶然瞥到镜子里的自己,瞅着竟然有些娇弱,这样的红玉郡主让平安城的百姓怎么想?既然是“红玉”郡主,我当不上那个“玉”字,怎么也要“红”起来。
思绪胡乱纷飞一阵后,我低着头看着自己沾上尘土的裙摆,唉,吃饱了后……去同朱槿道个歉罢,总归保持了欺压与被欺压的关系这么些年,他总会原谅我的。
时辰毕竟太早,沐星楼里有些昏暗,只有靠着东边窗子的几个桌面上点着灯,在空旷的大厅里围了一处温暖明亮的所在。
沐星楼的小二哥鼻孔朝天毫不忌讳的冲着我打哈欠的时候,我以为我是今晨沐星楼的第一个客人,可是等小二哥的哈欠声落,我清清楚楚的听见了某处棋子落盘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