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正是因为如此,在得知萧氏早产的真相后,他才震怒不已。
此事的起因十分简单,萧氏因事责罚了一个贴身奴婢,这奴婢受了皮肉之苦,便怀恨在心,她胆子够大,直接找到刘符告密,称萧氏早产,其实是她自己服下了藏红花所致。刘符初闻只觉好笑,哪有人会没事自己这么折腾自己?他也不放在心上,只当这宫女心生怨恨,便想诬陷萧氏,想要将她赶出宫去。但这宫女却在他面前磕头流血,发下毒誓说自己所言不虚,刘符这才稍稍认真起来,命赵多去查此事。
赵多与萧氏都是十几岁年纪,都来不及有太多的心机和手段,刘符让赵多去查萧氏,也是想着,能查便查,查不出来什么就算了,他也好装聋作哑,只当那宫女胡言。却没想到,一是萧氏行事不密,二是赵多确实聪慧,最后竟真教他给查了出来,而且就连萧氏行事的原因都查得一清二楚。
这事说来荒唐。萧氏听说杨氏与自己所怀的都是儿子,但长子又只能有一个,不甘心自己的儿子只因晚出生了十天半月,便要错失长子之位,日后要平白多走许多弯路,于是狠心在孩子在还未足月时服下藏红花,让自己早产,发誓要先杨氏一步。最后还当真让她给赌赢了,她遭了不少的罪,却也终于为刘符诞下长子。这事既天真又可笑,可偏偏几乎就要成功,刘符对此子的宠爱当真日甚一日,若不是出了这件事,哪怕是将他立为世子,也不是没有可能。
刘符初闻此事,震惊之余,勃然大怒,忍不住摔碎了手中的杯子,赵多伏在地上,抬头问他该如何处置萧氏。他这么一问,刘符反倒冷静了下来。他对长子的疼爱是实打实的,出了这样的事,一旦闹大,对此子的影响实在不好,他母亲虽然可恨,但这孩子倒是无辜的。刘符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坐了下来,对赵多说:&ldo;此事就到此为止,你不要再查了。就这么敲打敲打萧氏、让她知道此事已经传进我耳朵里了就行,别再闹大了。&rdo;
赵多应道:&ldo;是,奴明白了。&rdo;
刘符忍不住多打量了赵多几眼,见他看向自己,对他勾了勾手指,引他过来。赵多弯着腰走上前,在他面前跪好,问道:&ldo;王上还有什么要吩咐的吗?&rdo;
刘符摸了摸他圆圆的脑袋,感叹道:&ldo;看不出来,你还有点脑子。&rdo;不过说来也是,他若是没有什么脑子,也就不会明白杀死卢氏一族会有什么样的后果,那日也就不会死谏于他。这个小太监是个聪明的。
赵多听刘符破天荒地夸奖自己,忍不住感动地热泪盈眶。刘符板起了脸,唬道:&ldo;把眼泪收回去!&rdo;赵多不敢怠慢,忙和从前一样,抬头猛眨眼睛。刘符看着他这幅样子,没板住脸,最后还是笑了出来,倒是暂时忘了萧氏给他带来的不悦。
可他心情好了还没有几天,王晟的一封奏折便送到了,里面尽言洛阳水患颇重,请求他差治水官去。
他方攻下魏国,治理还不满一年,就降下天灾,刘符心中烦恶,但平定水患才是当务之急。他命人取来纸笔,临要落笔时,忽然别扭了起来。
他几次提起笔又放下,叹了口气,问赵多道:&ldo;我平日是怎么给丞相写信的?&rdo;
赵多睁大了眼睛,摇了摇头,&ldo;奴不知……&rdo;
刘符不悦,&ldo;我没给你看过吗?&rdo;
赵多忙跪了下去,&ldo;奴如何能预闻政事!王上莫疑,奴不识字,即便看到王上写,也是不认得的。&rdo;
刘符摆了摆手,&ldo;那总有些备份吧?&rdo;
赵多想了想道:&ldo;寻常诏书,由大人们拟诏,这些都有备份。但王上每次为书丞相,总是亲自写好了就寄出去,所以就只有一份,还都在丞相处了。&rdo;
刘符&ldo;嘶&rdo;地吸了一口气,烦躁地站起身来。
他斟酌片刻,拟好一稿,读给赵多听,问道:&ldo;你觉得这个怎么样?&rdo;
赵多一头雾水,&ldo;王上写的自然……自然是好的。&rdo;
&ldo;我没问你这个,&rdo;刘符脸上微微发热,咳了一声,低声道:&ldo;有没有显得,咳……太亲密了?&rdo;
&ldo;应该,没有吧……王上平日里对丞相说话时,可比这‐‐&rdo;赵多顿了一顿,把到了嘴边的&ldo;亲密得多&rdo;给咽了回去,他舌头一转,改口道:&ldo;和这个差不多。&rdo;
刘符狐疑地盯着他,显然有些不太相信。过了一阵,他摇摇头,&ldo;算了,我再重写一稿吧。&rdo;
他这一重写,就不是重写一稿,而是一连改了三遍,从字缝里好像还能看出些蛛丝马迹,到最后刘符失了耐心,掷笔于地,骂道:&ldo;洛阳事急,磨磨蹭蹭地算什么,不改了!&rdo;
赵多虽不明白刘符为什么要改那么多遍,但也跟着松了口气,&ldo;王上,要唤治水官来吗?&rdo;
&ldo;传‐‐&rdo;刘符拍了拍头,&ldo;传李甘和潘禄来见我。&rdo;
刘符平日极少会见治水官,这时见了两人,发现名字和脸都有些对应不上,他劈头便道:&ldo;洛阳连日大雨,洛水决堤了,洛阳那面正在修补堤坝,事态紧急,你们即刻便出发罢。&rdo;
两人忙应下来,潘禄却又道:&ldo;王上命臣二人去治水,是要救一时之急,还是想图长久之计?&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