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敏公主对文苑宫很熟悉,她熟门熟路的摸到宋端的书房,推门闪身而入,一股熟悉的味道扑鼻而来,她眼睛一酸,有什么东西就要流出来一样。
书房里物件的摆设几乎都没有动过,嘉敏公主还没有嫁人的时候,来过这间书房无数次,和现在一样,每次宋端都不会放她进来,她撒泼都没有用,拿出公主的身份来压他,他也不吃这一套,久而久之,她就学会了爬墙这个招数,尽管不光彩,但是管用。
宋端看见了她,都还以为是她光明正大的走进来的。
嘉敏公主走到干净整洁的书桌前,左手边有本诗经,泛黄的本子看上去有些年月了,书页上也有经常被翻过的痕迹,时间还早,宋端没有那么快回来,她顺手拿起一只毛笔,铺开洁白的纸张,她抬手轻轻的纸张上写起了字。
嘉敏公主写的一手好字,她的字还是宋端教的,当初求了父皇逼得宋端当她的老师,严师出高徒,所以她的字也算是能拿的出手的那种。
嘉敏公主写了一篇墨问先生的词,她记得这是宋端最喜欢的那一篇。
天空开始昏黄,太阳渐渐落了下去,嘉敏公主趴在桌子上睡了一个下午,她梦见了很多事。
青衫白马,还有少年郎。
她和宋端很早之前就见过,十三岁那年,她出宫游玩,行至江南,换上一身男装,带着好奇心想去勾栏栅院,感受声色犬马的生活。
十三岁的少女被保护的很好,花院里的妈妈一眼就看出了她是个女孩子,还是个长得国色天香的女子,设下圈套,将她困在了里面。
嘉敏公主年纪小,遇事也会害怕,拼着九牛二虎之力从里面逃了出来,一路逃一路被追,宋端那时还是意气风发的举子,随手救了她一次,情窦初开的年纪,最容易被打动的时候,她遇见了他。
嘉敏公主虽然贪玩,但母妃对她的功课把控的也很是严格,也因为这样,她才能与宋端说上话,两人吟诗作对,一起骑马踏青,江南的柳絮和细语见证了他们之间所有的过往。
那是一段很美好的岁月,也是一段再也回不去的岁月。
嘉敏公主离开江南的时候,没想到下一次见面隔得时间会那么长,且那样不堪。
那个曾经高谈阔论的男子,最喜青色衣衫的男子成为了令人不耻的内侍,她看着他一步步的往上爬,从底层的小太监成为权倾朝野的西厂提督,父皇也越来越宠信他,可她再也没有看见过他脸上的笑意。
嘉敏公主除了心痛,内心的爱意却没有消退过,她找上他的时候,他避之不及,一个余光都不肯落在她身上。
及笄那年,父皇和母妃开始提她挑选夫婿,谁她都没有答应。
及笄之礼那天,她喝的昏昏沉沉,被人扶回房间里,再次醒来就见了赤。裸相对的少将军,身上的痕迹逼得她心如死灰。
更让她心寒的是,那个晚上她自己是察觉过不对的,被少将军扶回房间的路上,她看见过宋端,只是那人还是冷硬如刀。
嘉敏公主是哭着醒过来的,心口一抽一抽的疼,想起往事来,依然不好受。
她睁开眼睛,擦了擦脸颊上的泪痕,眸子还是红通通的,她坐正了身子,头顶似乎有一道视线,她抬头,就看见宋端凝着她。
宋端眸光深远,漆黑的瞳孔像是平静的深渊,“你怎么在这里?谁让你进来的?”
“我总是有办法进来的,你从来都拦不住我,只除了那一次。”除了她嫁人的那一次。
宋端怒火腾起,也不知是在生自己的气还是她的,他朝门外大吼一句,“刘晋,滚进来,把她给我轰出去。”
嘉敏公主笑的很难看,她站起身,大手一挥,将他书桌上的所有东西都弄的掉在地上,“你每次都这样!你凭什么叫我滚?宋子良,我到底欠了你什么!?你就不能对我好一点吗?!”
哪怕她已经低到了尘埃,也换不来他的一次心软。
刘晋站在门口进退不得,嘉敏公主看见他更为窝火,冲他发脾气,“你出去。”
宋端没发话,刘晋不敢走。
宋端做了个手势,“出去把门关好了。”
他踩着黑靴,周身的气息压的人喘不过气来,他冷漠无情,“你也不小了,怎么还没懂事呢?你问我为什么不能对你好一点,我不喜欢你,为什么要对你好?”
“即便你是公主又怎么样?就连皇子我都不放在眼里。”
嘉敏公主眼里溢着水光,手中蓄着力,想握拳狠狠的砸上这张面无表情的脸,可她舍不得。
她几乎哽咽的说:“子良,我求求你,对我好一点吧。”又自言自语了一遍,“就好一点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