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记&iddot;郊特牲》又有&ldo;昏礼不用乐&rdo;、&ldo;昏礼不贺&rdo;之说,吕思勉先生以为是劫掠婚之遗迹1。商代如何,已难核与否。
现在不妨对以上钩沉作一归纳。
大略说来,非婚生育在商代似较普遍,主要见之于平民阶层,构成社会演进过程中遗留的一大习俗,实乃经济发展形态所使然。
商代贵族婚姻受崇神思想支配,求吉之卜贯穿终始,然婚嫁形式渐趋礼仪化,婚姻&ldo;中于人事&rdo;2。议婚、订婚由当事男女双方家族基于各自的功利目的而合好,有使者为之媒的,男女本人无选择对象之自由。请期诹吉日一般以择于二月某一丁日为多,日期大都由政治实力雄厚一方选定,不限专出男方家族。亲迎之礼,嫁女有媵,娶女有迎。媵用私臣或家族成员,&ldo;媵必娣侄&rdo;实乃后制。迎有等级规格之异,一般为&ldo;婿亲迎&rdo;,男先于女,然殷商王室娶女,则以使者往逆。婚后又有长辈见新妇之礼。
二求生和冥婚
受家族本位支配的商代婚制,有两项重要内容,一项是娶于异族,&ldo;所以附远厚别&rdo;,这对家族在错综复杂的社会政治力量权衡中自身的安危和生存,甚为要紧,利用婚姻手段,能有效加强家族与家族间的血亲纽带的联结,乃至稳固国与国之间的亲密关系。
另一项是优生广嗣,夫妻的&ldo;生育之家&rdo;是父家长制下家族组织的人口再生产单位,子息的众多,直接关乎家族的蕃衍和发展。甲骨文有云:
贞王梦多子祸。(《合集》17383)
贞惟多子飨于庭。(《合集》27647)
……食多子……(《英国》153反)
贞多子其延学版,不遘大雨。(《合集》3250)
……多子孙田。(《合集》10554)
贞赐多女有贝朋。(《合集》11438)
赐多子女。(《合集》677)
贞勿多妹女。(《合集》2605)
贞弗■多小子。(《合集》3267正)从宏观意义上讲,多子、多子孙、多女、多子女、多妹女、多小子等等,是商宗族组织内部的贵族子息,他(她)们后来有可能分宗立族,而成为各大小宗族之长或宗子之妇。据它辞有称&ldo;黄多子&rdo;、&ldo;■多子&rdo;、&ldo;臿多子&rdo;、&ldo;妇爵多子&rdo;1,可知这些子息各有其家族。唯其未成年之前,经济生活和社会教育主要是由家族承担,夫妻小家庭是否已成为一个独立经济单位和教育单位,似乎还谈不上。从王梦多子有祸,到飨食多子,赐以贝朋,异乎寻常的关怀,足以看出家族对子息的重视,和在育幼与消费经济生活方面所起的积极作用。多子延学和参加田猎活动,当是未成年前的习文练武,也是有意识为本家族培养今后能够&ldo;上以事宗庙,下以继后世&rdo;2的下一代人。广嗣以使家族永继,促使家族对于婚配男女的生育过程始终加以干预。商代子孙观念的流行,亦是基于家族本位而展开。这在宗教领域中对生育之神的崇拜上有其明显的反映。
商代有祈子求生之俗,但没有统一的所祈之神,就商族而言,早先乃视玄鸟为生育之神。《诗&iddot;商颂&iddot;玄鸟》云:&ldo;天命玄鸟,降而生商,宅殷土芒芒。&rdo;毛传:&ldo;玄鸟,■也。春分玄鸟至,汤之先祖,有娀氏女简狄配高辛氏帝,帝率与之祈子郊禖而生契。&rdo;玄鸟生商或玄鸟至之时祈子郊禖,又有说为吞玄鸟卵生子者,《礼记&iddot;月令》云,仲春之月,&ldo;玄鸟至,至之日以太牢祠于高禖。&rdo;郑注:&ldo;高辛氏之世,玄鸟遗卵,娀简吞之而生契。&rdo;《史记&iddot;殷本纪》亦云:&ldo;殷契,母曰简狄,有娀氏之女,为帝喾次妃,三人行浴,见玄鸟堕其卵,简狄取吞之,因孕生契。&rdo;这是商族尚处于氏族社会时期的史影,人们因不知生育子女起于男女的性结合,而推想于与玄鸟相接触可以有子。玄鸟知候,飞至有时,与&ldo;会男女&rdo;季节相合,殆其信仰的由来。当时祈子求生多在玄鸟飞归的春季,后世犹延习。《周礼&iddot;地官&iddot;媒氏》有云:&ldo;仲春之月,令会男女,于是时也,奔者不禁。若无故不用令者,罚之。司男女之无夫家者而会之。&rdo;《大戴礼记&iddot;夏小正》有云:&ldo;二月,……绥多女士,绥,安也,冠子取妇之时也。&rdo;显然,后世在春季令未婚者会男女,已婚者祈子,纯出乎立国以人为本,人众则国强1,且已演为一时俗民约,再也不以玄鸟为所祀对象。
其实,晚商时期商人宗族业已不以玄鸟为生育之神,仅仅视为追忆中的祖先标记。甲骨文记商人高祖王亥,亥字或从鸟,写作■,或认为是商族鸟图腾的证据2。王亥是上甲之父,是远古祖先的最后一位,从上甲开始,就进入先公时期,把鸟的标记加在王亥名上,正是观念代变的反映。甲骨文绝不见以鸟为祈子求生对象,求生之事则恒有之:
……卜,争,贞求王生于妣庚于妣丙。二月。(《怀》71)
贞求王生■于妣庚妣丙。(《珠》30)
贞求王■……于妣庚于妣丙。(《合集》2400)这是武丁时一事三卜之例。所谓&ldo;求王生&rdo;,是王求得子,应出于对王妃生育的过问。祈子的月份是在二月,与上述仲春之月玄鸟至而祈子郊禖,完全一致,当非出于偶然巧合,透露了其间演变的轨迹。但所求对象已集中于商宗族几位先公先王之她,除妣庚、妣丙外,武丁时甲骨文中又见妣壬、妣己、母庚三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