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试镜的地方也能体现出导演预算确实短缺，横店广场附近租的毛坯铺子，上面拉个横幅“《出逃奈落谷》试镜处”，跟隔壁选群演的没什么两样。不过娱乐圈里多的是接不上戏的年轻演员，因此这个试镜处人气也非常高，有不少是在读表演学校的大学生，背着包拿着材料，希望自己能考学来的演技在娱乐圈有一席之地。“哎，兄弟，你打算试哪个角色啊？”候场区，一个年轻人跟他打招呼。年轻人和众多大学生一样，白t恤，黑背包，手里拿着台本。黎清楠觉得这人很是眼熟，但想不起来在哪见过，遂放弃回忆，说了自己要试镜的角色。“这个角色！”年轻人看了看黎清楠，“你确实很适合演！不过这部网剧选角应该不是很严格，你这么好看，为什么不选个主演啊！”黎清楠笑笑，人太多的嘈杂环境让他有些头晕:“你也说了，我很适合，——有什么是比适合更重要的呢？”那年轻人憨憨一笑:“也对，这个角色相信你一定能选上的！”说完，他又叹叹气:“唉，我就说不准了，要是能选上主演就好了，这样还能多赚点钱……”说话的功夫，就已经叫到了这年轻人的号码，于是他同黎清楠告别，进去了。又独自等了好长时间，才轮到黎清楠。进去的时候，黎清楠一眼就认出了导演，他年岁也不大，试了半天镜，眉头紧锁。“下一个是——黎清楠。”同样年轻的女副导在报名字之后，微微惊讶了一瞬。“怎么了？”导演问她，“你认识？”女副导小声道:“这是个爱豆，前几年选秀，因为男团太油腻、他本人又很装所以黑红出圈了，业界公认的花瓶。”导演听完，皱着的眉头更严重了:“花瓶？怎么什么人都来试镜……唉，算了，谁让咱们穷呢，试吧。”台上有一块白板，上面写了几个角色的名字，每一个参加试镜的人，都要在名字上划一笔“正”字。几个主角自然是一骑绝尘地人气高，配角也不赖，但后面几个戏份没那么多的，就显得有些寂寥。而黎清楠要试的那个角色，恰好没有一个人愿意出演。看见黎清楠的选择，导演陈意生倒是眼前一亮“你为什么选择这个角色？”陈意生握着笔，饶有兴趣地问道。黎清楠笑笑:“因为我够好看。”他选择的角色是剧情副本中的一个小boss，叫做般若生。般若生乃是山中的一名土地神，曾经在祂的张庇佑下，山上草木兴繁，村民安居乐业，香火旺盛。但随着人越来越多，机械时代到来，人们不再将就保护环境那一套，于是树木没有了，鸟兽没有了。早期的人们依然相信神明，将般若生的神龛供奉在车水马龙霓虹灯闪烁的高楼之中，但随着时间流逝，颓靡的时代降临，曾经的信徒全部死去，般若生也就在电子障壁中成了孤家寡神。祂非常愤怒，想要毁灭掉这片土地上的所有人类文明，但最后还是在主角团的感化下，选择了用最后的神力在酸雨侵蚀中保护祂的子民。然而祂自己也耗光了力气，最终化成了一段电子代码，消失得无影无踪，除了主角团，没有人再记起。般若生是一个非常悲情的角色，虽然戏份不多，但是对演技的考验非常大。更重要的是，导演陈意生在剧本中描绘这个角色时，着重强调了这位土地神的美貌。一位绝顶美丽的神祇堕落又重拾神性，最终无法打破枷锁，为了自私的人类而陨落，才最具悲剧色彩。然而，在上一世，《出逃奈落谷》的最终剧集中并没有出现有关般若生的副本。导演陈意生在剧火后接受采访时说，般若生其实是他最喜欢的一个配角，但当时死活没能找到合适的演员，所以干脆将这个桥段砍掉，也不要将就。这部剧中遗憾众多，没能将般若生带到荧幕上，则是他最大的遗憾。在黎清楠说完因为自己够好看后，在场的四个评委都笑了，但在黎清楠摘下口罩后，全都鸦雀无声。陈意生仔细端详了黎清楠的脸好一会儿，点点头:“你的外貌条件，确实是我见过最适合般若生的——但这个角色对演技要求很高，感情控制要绝对细腻，你能行吗？”黎清楠挑挑眉:“试试不就知道了。”于是一旁的评委又充当工作人员，给黎清楠搬了一把椅子过来。端坐下后，黎清楠调整了一下呼吸，随后闭上眼。再睁开时，那双眸光潋滟的桃花眼却没了光彩，瞳色暗淡，低眉抿唇，恍惚凝神静思。一束光从毛坯房简陋的窗户外打进来，刚刚好落在黎清楠无悲无喜的脸上。没有开灯的水泥房中，只有他那一处是氤氲着金色的。只有他被上天垂怜，其余人皆是蝼蚁。陈意生给他指定的，是般若生最后一所庙宇被砸烂、神像陷入泥土中后，这位神明最后一丝希望也破灭，最终决定毁灭这片土地的场景。神像污泥满面，却依然眼神慈悲，祂被当做埋进土里，在祂的心口上，人类建造了信号站。“痛……”般若生从未要求过他的子民什么，直到他的心脏都被电线和光缆缠绕住了，才终于无法忍耐，发出了他降生以来第一句神榆。黎清楠嗓音清冽，在毛坯大厅中显出空灵，他压制住了只有凡人才会有的呼吸声，音色微微颤动，表露出神明的痛苦。但他的神情依旧波澜不惊，眉目之中皆是淡然。好巧不巧，这时有一只蝴蝶顺着窗户的缝隙飞进来了，更神奇的是，它一进来，就直奔坐在光束之下的黎清楠，围绕着青年飞舞。副导都惊了，不管这是不是在试镜，直接拿出手机开始录像。黎清楠却丝毫没有为这只蝴蝶所打扰，眼珠都没动一下。等蝴蝶飞到他面前时，才缓缓伸出手。蝴蝶果真就停在了他的手指上，乖顺地敛起翅膀。“我的信徒，只剩你了么？”忽然，黎清楠眼皮一抬，平若潭水的眸子中立刻翻涌起杀意，他之间翻转，下一秒就能把这只蝴蝶给掐死！他可是被子民抛弃的堕神，神明的怒意足以叫这整座城市都天崩地裂，他连脚下的土地都不要了，还会在乎一只小小的蝴蝶？在场所有人，都呼吸一滞，为这蝴蝶捏了把汗。然而，就在指尖即将触碰到那脆弱翅膀的一瞬间，黎清楠停住了。他微微抬起头，冷漠又孤傲:“……飞远点去吧。”蝴蝶像是真听懂了他的话，触角颤颤巍巍地蹭了一下神明的手指，最后依依不舍地顺着照进来的光束飞走了。末世鸟兽罕见，也许那只蝴蝶，真的是般若生最后的信徒了。翩飞的翅膀像一只风筝，黎清楠的视线终于松动，古井无波地目送着翅膀消失在光束的终点。随后，杀意更甚。“咔！”陈意生喘着粗气，撑着桌子站起来，声音颤抖，“你……叫黎清楠对吧？”他的眼神中似乎闪着泪光，还有难以平静的震撼。“是的，导演。”黎清楠立刻从戏中走出来，桃花眼重新变得勾人又多情。陈意生深吸一口气，又重重地呼出来，似乎在纠结:“那……你能接受的片酬……”“这个无所谓。”黎清楠很是爽快，“我也是觉得般若生这个角色实在很触动我，才来试镜的，您看着给就好了。”陈意生咬着下唇，脸色严肃，点点头:“……好，那就请黎先生回去等消息吧。”黎清楠也没有多说话，礼貌道别。他知道，陈意生实在是很缺钱，前世他看采访的时候，陈意生也感叹，有几个配角他心里是真的有非常好的人选，但非常无奈，请不到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