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谢延抿了抿唇,像是鼓足勇气,同时又在斟酌着言辞,他说:“佩佩姐,找时间我们可以一起去吃晚饭吗?”裴佩思绪疲惫,她急于结束话题,只道:“等有空了,我们部门的就一起聚一聚。”“不是……我的意思是……”谢延无奈地一笑,声音也随之压但,“我想请佩佩姐吃饭,可以吗?就我们两个……”裴佩愣了一下,模糊的思绪总算有了一丝清明,她有些讶然地看着眼前的男孩子,也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五官端正俊气,还带着初入社会的青涩,但显然行为已经非常大胆,目光也非常自信,有点像她在学生时代遇到的那些人,坦率的,单刀直入。当时她对他们不感兴趣,时过境迁后,谢延好像又将她拉到了回忆之中,但她仍旧一成不变,她笑笑,“谢延,你的心意我领了,你是一个非常优秀的人才,工作出色,品行也出色,我很欣赏你,当然,其它部门的主管也对你赞赏有加,所以我希望我们是默契的工作伙伴。”“佩佩姐……”谢延的神色复杂,眼中毫不掩饰失落,但他还带着年轻的骄傲,很快变调整好心态,便道:“谢谢佩佩姐夸奖,我会继续努力,争取留在公司。”裴佩欣慰地颔首,她欣赏这种潇洒并且迸退有度的人,“加油。”她鼓励性地说了一句,接着道:“时间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先和你说再见,明日再会。”礼貌性地说完后,谢延也不得不点头,裴佩转过身,撑着伞,踩着阶梯一步一步往下走。谢延面容纠结地看着她渐渐远去的纤细背影,到底是年轻气盛,到底是不甘心,他大声地喊了一句,“就算你现在不答应也没有关系,但我可以比之前那个男人做得更好。”裴佩闻言步履不停,但她笑了一下,虽然她不喜欢谢延,但她喜欢他的坦率,她现在最需要这份坦率,她年纪比谢延大,怎么胆量可以不如他呢?既然沈琰不来找她,那么她就去找他就好了,算是厚着脸皮收回当时说的话,哪怕他不领情,哪怕他还在生气……【】裴佩直接去了沈琰工作的医院,她本来也想过去他家更加合适,但一想到在私人的空间可能更加无所适从就有些退却了,起码在人流较多的医院能给她一些鼓励。从站在手扶梯到走向诊间的那段路上,裴佩一直紧紧攥着手心,这些年来,她也见过很多场面了,但还是头一次这般紧张,快接近诊间时,她甚至有了落荒而逃的心理,居然是那些坐在等候区的人给了她安慰。幸好,她不是一个人。她慢慢走到等候区的座椅前,浑身僵硬地坐了下来,两只细白的手指交握着放在腿上,背挺得很直,不会让人觉得她胆怯了。她转头瞄了瞄关上的诊间的门,想到一门之隔里,有她相见的人。她微微一笑,在紧张感与不安感中生出一份满足来。旁边传来软软糯糯的咿呀声,裴佩有些惊讶地往身侧看去,这才发现她的身边是一个抱着孩子的女人。原本埋在妈妈怀里的小家伙大概睡醒,肉肉的脸红扑扑的,仿佛很恼怒,年轻的女人很有耐心地哄着。裴佩也不觉得要脾气的小孩烦,她望着那双圆溜溜的眼睛,不由自主地笑了笑。小家伙也算懂事,很快就安静了下来,裴佩看着越看越觉得可爱,又悄悄留意了一会,才把视线收回来。她下意识地又想去看诊间的门,然后看到沈琰大步地从拐角处走了出来,裴佩睁圆了眼睛,不由自主地站起来,还没向前迈出一步,身子就僵硬住了。一个年轻的护士抱着病历跟在他身后,年纪应该很小,一直笑着和沈琰说着什么,沈琰也对她笑得很温柔,他的眉眼本就长得和善,笑起来更加招人喜欢,两人一路说着,风风火火地进了诊间,门唔地一声就关上了。裴佩呆呆地眨了眨眼睛,感受不出自己现在是什么情绪,她不自在地用鞋子磨了磨地板,然后又一屁股地坐在椅子上。她其实在来之前就已经作过很多心理建设,大不了就是哄一哄沈琰嘛,她再坦诚地承认错误,保证一下,这事就翻篇了,就算翻不了篇,她起码也做过努力和让步,以后无论怎么样,她也不会后悔。她想得很好,却没有料到自己根本无法接受后一种情况的可能,在她潜意识里想着,沈琰肯定是只要一看到她来了,别说等她开口,大概就忍不住扑上来了。但事实好像不是这样。他看起来状态很好,精神气十足,努力工作之余还有闲心和年轻女孩说笑,一点都不像为情所扰的样子。反观她自己,即时不用照镜子也能想像出是何种惨败的模样,要是走在街上,可能还会有那种调皮的小孩子指着她跟同伴说:“看,那个阿姨好像是一个傻瓜哦。”裴佩一想到就眼睛和鼻子都泛酸,她紧紧咬住嘴唇,硬生生地将眼泪憋了回去,她长这么大,还头一次这么委屈过,更让她难受的是,让她委屈的还是沈琰这个傻子!她想好了,让她跟沈琰低头?门都没有,她就等着他下班出来,然后打死他,看他还敢不敢背着她对其它女人笑得这么开心了!裴佩憋着十足的耐心等待着,等坐在椅子上的人差不多走光了,沈琰终于从诊间里走出来。裴佩已经在门口站了几分钟,一见他出来,表情也没有多余变化,只是冷冷地看着他。沈琰着实愣住了,他的神情在僵硬了几秒后,就显出狂热来,他上前一两步,就将裴佩狠狠地抱在怀里。他一副开心得不得了的样子,事实也确实如此,他早就后悔那天和裴佩说的那些话,很想跑过去求得她的原谅,但又不敢,他嘴巴笨,怕又说出什么话惹裴佩不高兴,所以就一直忍耐着,只能藉着工作麻痹自己。但越麻痹越痛苦,他实在忍受不了了,想着今天一定要过去找裴佩,不料她居然过来找他,这是不是代表她不气他了?沈琰很开心,箍着裴佩的手臂更加收紧,恨不得将她揉入怀中。久违的温暖气息充斥在裴佩的鼻息间,令她险些沉迷,但她很清楚,她现在才不想和沈琰温情脉脉,她还在记恨着,小嘴一张,就咬在男人的颈项上,留下一排月牙的痕迹。沈琰闷哼一声,手臂稍稍松了松,他低头看着怀里的人儿,叹了口气,他就知道按她的脾性哪里会这么容易消气。他硬着头皮轻声问:“还在生我气吗,我向你道歉,对不起……”裴佩愣了下,她没想到沈琰那么快就服软,当初他说的话也没有比她轻巧,按理她也应当退一步,可又觉得委屈,便闷闷说一句,“作梦……”沈琰早就料到如此,只好无奈地摇摇头,“那你给我个机会,让我补偿你好不好?”裴佩才不吃他这一套,她阴阳怪气地哼了声,“补偿什么,说到补偿,也是我补偿你才对,毕竟你是蒙在鼓里的大傻瓜,我是作壁上观的坏女人。”沈琰皱了皱眉,欲言又止,他拉起她的手亲了亲,才道:“佩倔,有些话,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但有一点我想通了,我不应该因你认识向淳淳而说出那样的话,我很后悔,真的……”果然如此!他果然曾那样想过她。裴佩的眼睛一酸,她重重吸了吸鼻子,将手抽了回来,转过身,倔强地说:“你以前的事和我有什么关系,我以前交的朋友又和你有什么关系?”沈琰在她身后沉默不语,他知道她还在气头上,便不敢接话。可裴佩不是这么想的,她觉得他这是消极处理他们之间的问题,根本就是不在乎的表现,她明明又说了难听的话,他为什么就不反驳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