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父便问道:“露露啊,你现在这个男朋友,家里到底有多少钱,你心里有没有一个准?”
苏妙露道:“不知道,他没有主动说,我也没问过,不过他在武康路有栋几千万的房子。他自己也不住,就租给朋友,算是变相的看看房子。”
苏父琢磨了片刻,便道:“确实是蛮有钱,那我看你们结婚基本是没什么希望了,不过他出手应该也不会小气。要是他送你什么礼物,你也不要摆架子装清高说不要,就拿着。反正你和他在一起又没个结果,也是要拿一点青春补偿费的。”
苏母把手往桌上一拍,斥责道:“你说得这叫什么话。真拿你女儿当捞金的。她和小柳谈恋爱就是恋爱,有没有钱都是假的,关键是她高兴,她要是不开心了,那小柳再有钱,也要和他分开。”
苏父得了个没趣,摸摸鼻子找补道:“我也就是随口说说,你这么激动做什么。我嘛,就是看那个姓柳的都把女儿约出去了,现在还同居,那基本上不是个正经要过日子的。我这也是两手准备。”
苏母正色道:“谈恋爱是露露自己的事,她自己会处理的。我现在有一件事要说,你们都好好听着,这件事我本来想等着露露结婚了再说,但我觉得现在说了比较好。”
苏妙露插嘴道:“该不会我不是你们亲生的吧?”
苏母道:“你胡说什么啊,你不是我生的,哪里会把你养这么大。我是说,我要离婚了,这日子我过不下去了。钱多分一点少分一点,我无所谓,我爸妈给我留了一套房子,等离婚了我就搬出去住。日子怎么过都是过。”
苏父急了,语无伦次地骂她发神经。苏母瞪他一眼,仰头又喝了小半杯酒,面颊红红的,清了清嗓子,继续道:“我不是现在想离婚,我是早就想了。我当初和你结婚,也不图钱,就是图你人老实,对我好。谁想到你是假老实,竟然打我。”
苏妙露懵了,她父亲窝囊,在家在外都是唯唯诺诺的一个人,就算心里对妻子不服气,也顶多背后埋怨几句,不至于动手打人。她疑心母亲是记错了,可转念一想,父亲不也是刚刚才打过他。他究竟是怎么一个人确实无从定论。
苏母声泪俱下道:“那时候露露还刚出生,所以不记得事。可是我记得清清楚楚,那时候我坐月子,我爸在生病,我妈要照顾他,就让你妈妈来照顾我坐月子。可你妈做的那叫什么事,人就过来了一个礼拜,就抱抱小孩,哄一哄,然后就自己出去打麻将了。小孩哭得嗓子都哑了,她都不管。”
苏父嘟囔道:“也不是不管,她不是给你做饭了吗?”
“她做的饭那叫人能吃的!山药炖排骨汤,山药的皮都没有去掉,肉也没有出水,混浊浊的。煮条鱼连鳞片都不刮的。”苏妙露对奶奶的印象很模糊,只记得她与母亲的关系素来不好,对自己也冷淡。奶奶在她初中时就过世了,父亲当时哭得呼天抢地,母亲却连葬礼都是不情不愿去的,原来便是有这样一层委屈在。
苏母说着便哽咽了,“你妈妈这样子,你也和个死人一样,让你给女儿换个尿布,她就一拖再拖,等我去看的时候,身上都捂出痱子了。我和你妈吵起来,你还拉偏架。你给说说,当着女儿的面说说,你做什么了?”
苏父不敢去看苏妙露,只低着头,眼神闪躲,嗫嚅道:“我就推了你妈一下,也不是存心的。”
苏母冷笑一声,说道:“哼,推了我一下,你说得真是轻巧,我头上都缝了两针。我当时就不想和你过了,要不是女儿还小,我不想她是单亲家庭的,再加上你一个劲地立保证书,还去我爸妈那里卖可怜,我早就和你离婚了。”
“都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记仇也不用记一辈子,我不是和你道歉了嘛。你是想我怎么样。”
“以前的事可以不提,那你之前打了露露怎么算?我们家从来没有打小孩的说法,她也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你动手就动手。我还不清楚你是什么脾气啊?你就是觉得她说你的话驳了你的面子,让你觉得坍台了。”
“她自己都不在意了,你操什么心。”苏父眼色扫过去,见妻子不像是往日说气话的神色,多少有些慌,连声道:“算了,算了,就当我错了。好不好啦,你别瞎闹了。难得露露回来一趟,别闹得不开心。”
“我不和你闹,我想得很清楚了,我和你过不下去了。以前露露高考后,我就想和你离婚了,后来她和男朋友要结婚了,我就想等一等,再后来分手的分手,我想等她安定下来,可是这次我看她也长大了,可以过好日子了。我等不下去了。”
“什么叫等不下去了,搞得我好像很讨人嫌一样的。”
苏父急忙拍拍苏妙露,说道:“露露,你去劝劝你妈,她脑子不太清醒了。哪有这么大年纪了提离婚的,说出去别人都笑死了。就是你男朋友听了也不同意。”
苏妙露低着头不吭声。她听了母亲的话,第一反应是荒唐,年纪这么大了,还要无端闹出些事来。可转念一想,她就感到羞愧了,连带着也理解了柳太太。她对母亲的印象很单调,一个发福的中年女人,体重逐日增长,嗓门也日渐变大,不是窝在卧室里织毛衣,就是窝在厨房里做菜,黯淡的一抹影子。
可她无端想起一件小事来。几年前她买了一条裙子,做工不错,就是尺码太大。她原本要改小点,母亲见了也喜欢,就连哄带骗硬是要过去自己穿了,颇有些得意地配着衣服,大半天都在穿衣镜前流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