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周六,婚礼前几天,徐家夫妇特意请了苏妙露一家吃饭,特意没带上徐蓉蓉。苏妙露知道是鸿门宴,可她父母还蒙在鼓里,以为是徐家夫妇觉得婚礼上人头杂,所以提前找熟人聚一聚。去的路上,他们还是喜气洋洋的,可刚一落座,就见到徐先生阴沉着一张脸,徐太太只用余光瞟他们。
徐先生举着杯子,站起身,自顾自喝了一口,说道:“我一直想敬你们一杯,你们虽然这么多年不富裕,可是都是靠本事吃饭的,到底是有志气的人,不用什么旁门左道的手段,不做不体面的事。可是我就不知道了,怎么下一代就突然闹出这种事来了?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啊?”
苏家夫妇一脸的茫然,却多少也听着了指桑骂槐的味道,很一致地扭头去看苏妙露。苏妙露心一横,倒也举着杯子站起来,说道:“姨夫姨母,我也敬你们,你们也是厉害的人,平日里有事找你们时,你们倒是找不到人。现在来兴师问罪了,倒是来得飞快,殷勤得不得了。”
徐太太也开腔了,声音一抖一颤,说道:“露露,你说也是我看着长大的,小时侯你说我最亲近我这个姨妈了,许多事你不和你妈妈说,也是和我说的。你摸着良心和我,你到底有没有做对不起我们蓉蓉的事?”
苏妙露在心里冷哼一声,红脸白脸的把戏她见多了,可不吃这一套。她说道:“姨妈,我自然和你亲,可是你倒是不和我亲,要不然你怎么不去问潘世杰的话,反过来找我问罪?噢,他是你的准女婿,我倒是外面人了。你问我有没有对不起表妹?那我就一件件事情和你说。表妹约我去挑婚纱,我去了,见到潘世杰,潘世杰见了我,莫名把我骂一顿,我和他动气,倒是我的不对了。后来他来找我说请我吃饭,赔礼道歉,我和他把饭吃了,走的时候他说要送我,我让他给我五十块,我自己叫车。我有什么不对的地方?难不成,这五十块钱还让他破产了?那我还给他就好了。”她说话语速飞快,毫不停顿,和冲锋枪子弹似的,噼啪噼啪打出来,说得对面鸦雀无声。
徐太太悻悻坐下来,徐先生冷不防窜出来一句道:“别看小苏平时话不多,结果还是蛮厉害的,就是在家里头还有什么用,出去就换一副面孔了。”
苏妙露还要再回敬,可这不是法庭,也不是辩论赛,中国式饭桌是一个人情的漩涡,没有多少道理可见。在这一缸子浑水里,是赢是输,不过是看这水怎么搅。苏太太比女儿更早想通这一点,急忙拉着苏妙露坐下,呵斥道:“你怎么能这么和长辈说话的!快点道歉,既然他们说你做的不对,那就是你不对,别解释了。”
苏妙露咬着牙,梗着脖子道:“凭什么要我道歉,你倒说说看,我做错什么了?”她的眼睛也带些潮意,不平到了深处就泛起了委屈。她一连串回忆起许多小时候的事。小时候,她是表姐,姨母反而把表妹不爱穿的旧衣服给她,说不少都是进口的,挑挑拣拣还能穿。表妹小时候很胖,确实宽大的衣服多。可她套在身上,闻到衣服上一股樟脑丸的气味,萦绕不散的,屈辱的味道。
徐先生原本是计划让苏妙露服个软,道个歉,他们再和个稀泥,把两边安抚好,这事便算是过去了。可哪里想到事情成了个跷跷板,重要的那头刚压下去了,另一头却翘得老高。
徐先生只得说道:“小潘在国外生活了很久,性格比较不拘小节,很多时候你和说话要注意分寸,说一些暧昧的玩笑,他很容易当真的。你以后还是和他保持距离比较好。这样吧,你回去之后和表妹再解释一下,这件事也就是过去了,大家都是亲戚嘛,我们也不想伤了和气。”徐先生这话一出,便是给事情盖棺定论了。潘世杰当不了柳下惠,全是苏妙露这潘金莲媚眼抛得狠了。
这话一出,苏妙露火气倒也上来了,讥嘲道:“我是想保持距离,可是潘先生估计不肯。我本来找徐蓉蓉私了,是想给你们留个面子。既然这样,大家敞开了说好了。他发给我的消息,我这里都有记录,给你们读几条好了。”她掏出手机,就点开潘世杰的微信记录,一条一条地读。那天晚餐后,他还持之以恒发来许多爱的宣告,她一概不理睬,就是以免闹起来变成呈堂证供。
苏妙露掐着嗓子,阴阳怪气道:“露露,我可以这么叫你吗?我真的好累,婚姻讲究的是门当户对,可是爱情是一种奇迹。在我遇到你的时候,奇迹就发生了。你知不知道,我抱着她的时候,心里想的都是你。”
“你昨天为什么不来?我耐着性子陪她逛街唯一的乐趣就是多看你一眼。我真不想去婚礼,结婚这种事,新郎不过是给新娘当挂件的。我去不去都无所谓。她挑了这么多家,我都累了,这家还不如上一家呢。化妆化那么浓,远看是好看了,我近看和鬼一样的。”
徐太太听着也急了,冲到苏妙露面前,急忙打断道:“这种事一个巴掌拍不响,你肯定给了他什么暗示。就算他这么说了,那你也要知道避嫌啊!你怎么这么不要脸啊?”
苏妙露直接推了她一把,“哪有你们不要脸?知道这人什么货色还把女儿送过去,老鸨卖人还要先相看一下。我还要怎么避嫌?我和他说我是个男的,好不好?就怕他说男的也比你女儿好。”
徐太太气得嘴唇都发白,食指伸出来直勾勾地戳她,可哆哆嗦嗦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她眼睛一翻,竟然捂着胸口昏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