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熟悉的人都知道要说什么事情的时候,尽量彼此放慢了语速,听个大概,还是知道的。
即便如此的沟通不良,大家还是十分喜欢跟苏建儒亲近。
一是他是城里的时髦人,更是他们这些泥腿子一辈子都不知道能不能去的首都人,总是对他莫名的敬畏和向往。
二是苏建儒脾气挺好的,如果他乐意,还是一个十分健谈风趣的家伙,不撇京调儿的时候,说起普通话,迷得众人都不知道东南西北了。可惜,这位小爷,外热心冷,乐意的时候,还真不多。
这跟苏建儒的家境有关,红二代不说,两个兄长现在也在部队任职,从小就在军区大院长大,接触的人,接受的教育都不是苏家村这些泥腿子们可以想象的,也许他们用一生都无法仰望的到其中的尽头。
苏建儒虽然也是苏家一脉,但人家是土生土长的京都人。他父亲苏荣耀,是参加过抗日战争和解放战争的老红军,当年红军路过元古市,才十三四岁,小小年纪在家吃不饱饭,就跟着当兵去了。
苏荣耀跟着部队东征西战,当了一个连长,几次在生死线挣扎,最后活着,跟部队一起解放了当时的京都,就随军驻扎在京都,再也没有回元古市。
这也是苏荣耀这两年在部队退了下来,人老了,就想老家了,带着小儿子回来谈谈亲,访访友,一解思乡之情。
说起来,这苏荣耀也是近些年才跟苏家村的亲戚走动起来的。
起初,建国初期,苏家的人都以为苏荣耀已经在外边牺牲了,就都没有放在心里。
而那边,苏荣耀在部队也忙着地下工作,京都那段时间特务特别多。等他从地下转地上时,又倒霉地遇上了那场席卷全国的运动,有人举报他历史不清白,被发配到了大西北改造。
这一改造,最后就在那里扎根了。
改造期间,因为曾经带过兵,被安排了秘密任务,一直到后来平反了,也带兵在外,不得与外联系。
倒是三个儿子,两个平反之后,陆续都进了部队,最小的苏建儒则被送到了京都的寄宿学校,大学毕业后,从商了,至今未婚。
苏荣耀也是退休后才被返回京都。
人闲下来了,这才开始联系苏家村的人。
这一联系,把苏小灿的这个十一爷爷苏荣辉可吓坏了,之后又乐坏了。
凭白地自己已经去世多年的哥哥,竟然还活着,还在部队里当过大官,怎么都像天上掉下了一块大的无比的馅饼,砸不死人,也要撑死人了。
苏荣辉家原本家境一般,还住在土房子里。这也就是去年,不知道家里怎么有钱了,修起了崭新的二层小洋楼,孙子送去里部队,孙女被送到省城读大专。
当时,村里人都还以为苏荣辉跟他那个不成器的儿子苏建佑盗墓发洋财了,谁知道这一家人高调了一年,却口风十分紧,直到半个月前苏荣耀老爷子的到来,终于真想大白了。
不过,苏家村这么风光的时候,也仅限于这一年,因为苏荣耀的到来,都惊动了市里的领导前来拜访,每日家里各种的客人络绎不绝,带来的两个警卫和一个保姆都感觉吃力,之后才断了回来的念头。每年都让一家人去了京都团聚。
前世,这些事情,苏小灿也就后来当故事听了听,她听到的时候,苏荣辉一家都早就搬离了苏家村,去省城发展了。对这一家仅是有点印象,转身就抛到了脑后。又不是自己的荣华富贵,高攀不上,想这些有的没的,做什么?!
当然,这样的心态,今生也没有变。
前世,她活到三十二岁都没有跟这些人有过任何的交集,没有沾上半点的光,现在,她也不认为自己能占到什么便宜。
没玩多久,郑淑贤就在家门口大喊“小灿、小兰,回家吃饭了!”
陆续,大人的吆喝声在街道上此起彼伏地响起。在小广场玩耍的小孩子们,哗啦一下,就各自散去了。
第二天,苏小灿难得地睡了一个大懒觉。奈何,这生物钟太可怕了,即便她在床上赖到八点,睁着眼睛,发呆也发不下去了。
也幸亏她起床了,不然,就要被堵在床上了。
一大早,连方友竟然来了。
当然,他不是一个人来的,也不是专门来找苏小灿的,是有事路过,闲着没事,看苏小灿家就在附近,抽空就溜达了出来。
苏小灿洗了两个大黄梨,塞给了连方友一个。
郑淑贤也知道连方友就是卖给他们家房子的人,十分客气,十分热情地招待着,说不上话,也在旁边直转悠,害得连方友说话都不自在。
苏小灿看外边的太阳挺好的,拿了手套、围巾、帽子和两个碎花布缝成的棉垫子,把自己捂得严严实实地,直接拉着连方友出去晒太阳去了。
连方友原本就在外边吹北风,再吹,也无所谓了。这样还有个好处,要是被他们领导发现了,还可以谎称打听情况。
没错,连方友和他顶头上司——科长跟着政府的几个领导,来苏家村拜访苏荣耀了。
苏荣辉一家修的小洋楼,再大,也就是跟苏小灿家差不多的五件楼,不过样式,仿了后世的小别墅,房子挺多的。
只是,再多的房子,也架不住苏荣耀排场太大,楼上楼下都住着人,再有外客,更显得拥挤。
自然,这苏荣辉家的门槛现在有些高,不是一般人都能进去的,也就市政府的一把手们有资格带一两个人混个脸熟,其他人来了苏家村,也只能在外边吹冷风。
没办法,现在公家的小轿车也少的可怜,好几个跟连方友一样的科员,还是骑着自行车来的,被晾在了街上吹西北风,还不敢有怨言。
苏小灿带着连方友在他们家附近的小广场上,把两个棉垫子往边上的青石上一放,坐在上面,晒着太阳,眯着眼,啃着大黄梨,舒服地跟连方友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