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祥这孩子从小胆子就不大,当初三个孩子都出生之后,我们原本……是想将他们都留在我父母那里。”
梁景玉摘掉金边眼镜,揉了揉发红的眼眶。
“可是这孩子说什么都不同意,在老家住了两天,就敢一个人往城里跑……”
“我爸妈开始还能看得住他,但后来时间久了,成祥总是睡到大半夜就爬墙跑出去,可把老两口给吓坏了……”
“最后没办法了,老爷子就跟我俩打电话,说什么都得把成祥交给我们拉扯,他们不养了。”
梁景玉嘴角挂着淡淡笑意,眼神里全是心酸,似乎在表达一个老父亲的丧子之痛。
不过,于凤琴听明白了,这是在不满意自己提出的条件。
“哎呀,这一晃……整整十五年。”
梁景玉仰着头叹了口气,眼睛里泛着泪花道:“所以啊,三个孩子里面,你嫂子对成祥感情最深,也是有原因的,自己辛辛苦苦养了几十年,落得这么个解决,这当娘的,谁能受得了?”
“我离开江宁市。”
于凤琴心头一横,干脆打断梁景玉拐弯抹角的话语,抬头道:“我让出市长的位置,来保叶炳文的安全。”
梁景玉先是诧异的怔了下,旋即又哑然失笑。
“于市长把我们的工作当什么?江湖义气吗?还是做生意?在这里跟我谈条件?”
“我只是不想在跟梁书记这么斗下去了。”
于凤琴嗤笑道:“保叶炳文,是我提出的条件。况且就算不保他,梁书记跟整个市委恐怕也不会让我们政府的工作那么容易做了,索性……我不如干脆退出,顺便做个好人。”
“那于市长可就有点想当然了。”
梁景玉挪了挪屁股,翘起二郎腿玩味一笑道:“这党和国家的领导干部,尤其是你我这种主管一方的核心领导任免,从来不是以个人意愿进行的。”
“这书记、市长让谁做,不让谁做,是要有组织有流程的……”
“于市长怎么跟小孩子一样,置组织程序于不顾呢,所以啊,于市长,你说的这些要求,我没办法回答你的。”
言外之意,你于凤琴就算真离开江宁市,这叶炳文我还是要动。
总之,得有人为我儿子的死来买单。
“梁书记是非要把整个江宁市搅得官不聊生才罢休吗?”
于凤琴该服的软也服了,该表示的也表示了,可人家不买账,她只能开始露出獠牙。
“这话怎么讲?”
梁景玉明显变了。
已经全然没了此前做市委书记那种光明正大的气度,现在只让人感觉到陌生。
“梁书记应该知道,如果我不想让,这江宁市市长的位置,有人想要从我手里拿走,可不是那么容易。”
于凤琴微微扬头,脸上浮现出一抹讥笑。
她这话真没有人能怀疑,回想八年前,她刚做江宁市常务副市长时,就敢大刀阔斧的改革,甚至,一度权力超越了当时的市长。
在担任市长之前的五年内,就把全市百分之七十的国营厂几乎都动了,这是触碰了几十万人的利益。
于凤琴非但没有任何事,而且还能稳稳坐上市长的位置,如果说她省里没人支持,纯靠胆子大,鬼都不信。
在官场上混,但凡能看到崭露头角的,背后都是连着一片。
因此。
于凤琴说这话,绝不是吹牛,她就是想告诉梁景玉,非要闹到那种两败俱伤的地步,就不只是你死一个儿子那么简单,而是咱俩的政治生涯都得搭进去。
这一次,梁景玉沉默了。
他双手叠在翘着的二郎腿膝盖上,和于凤琴四目相对,笑中带着杀气,双方都不退让。
“这叶炳文跟于市长是什么关系?”
“同志。”
“呵!”
梁景玉意味深长的笑笑:“我死的是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