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待得神智清明些许,他又赶忙避开薛岚因一张意犹未尽的面庞,僵声训斥道:“行了,薛小矛……适可而止。”
薛岚因回过身去,借着巷尾游走飘荡的一层微渺灯火,将晏欺泛了水光的薄唇细细打量一番,似乎有些想笑,半途忍住了,弯着月牙儿似的双眼走上前去,重新牵稳了自家师父稍有温度的手掌。
晏欺这回没再往外抽开,只闷头径直朝着车水马龙的巷外走。半晌,似乎又觉得有什么不妥,便转头叮嘱薛岚因道:“下次别这样了。”
下次?
薛岚因一边随口哼哼着,一边处心积虑地想道,下次就不是小黑巷了,直接拖小黑屋里,想干啥就干啥。
然而还不等他开口反驳两句,晏欺已将脑袋侧了过去,看似漫不经心地询问他道:“你……哪儿学的这套……那什么?”
他说得含糊,薛岚因却是不偏不倚地听出来意思来了。这不要脸的机灵鬼似乎还颇有些得意,眉飞色舞地贴紧晏欺道:“怎么着?徒弟技术不错的吧?”
“还行。”晏欺嘲道,“比起之前的狗啃骨头好了那么一点。”
薛岚因失笑道:“就只是这样?”
晏欺戏谑道:“你还想要哪样?”
正说着不着边际的荤话,二人一路缓缓穿过街道,便兜头迎上一家人满为患的胭脂铺。薛岚因意味深长地瞥了晏欺一眼,阴阳怪气道:“快去吧师父,人家姑娘等着美人儿给他送礼呢!”
晏欺让他堵得无言以对,只得兀自跻身人群往铺里查探。可怜他一个大男人还真不懂这些胭脂水粉类的玩意儿,低头挑了半天,终还是随手拣了几盒包装耐看的,叫那店老板一股脑地打包塞袖里带走。
彼时四面皆是拥挤的人潮,隔着一层喧嚣都能听见薛岚因在后嗤嗤的讥讽笑声,晏欺多少有些恼了,正待一个回头拧上他耳朵,忽不知怎的,耳畔猝然一阵寒意,恍惚冥冥之中,似有另一道更为刺耳的诡异声响,透过人群径直前来闯入耳膜——
“怎么想到要往这里来?”
“过节了……想给师姐买两盒胭脂。”
“哎,你……”
晏欺浑身一冷,条件反射地回转过身,一把将薛岚因捞进怀里,随后一个纵身悬空跃至屋顶,几乎在没有发出任何声音的情况下,悄然于人群上方站稳了脚跟。
薛岚因让他拨得头脑发昏,一时还没反应过来:“师、师父你干啥?”
“闭嘴。”晏欺将他嘴巴捂住,神色紧绷地又朝后小退了一段距离。薛岚因有些不解,随后顺着他的视线朝屋檐下方匆匆一瞥,霎时骇得狠狠朝后一仰,险些失足从屋顶上滚落下来!
只见那大红灯笼连绵缠绕的胭脂铺前,赫然站有两抹异常熟悉的身影——
一人纱衣薄裙,姿容温雅,而另一人则乌黑长袍,帷帽覆面。两人一前一后,相隔数尺之距,然彼此举止亲熟,言笑晏晏,难免叫人匪夷所思。
——不是别人,正是那聆台一剑派的掌门夫人沈妙舟,以及……副掌门人谷鹤白。
没错了,那般严严实实一丝不漏的奇特装扮,在这挥汗如雨的大暑之夜里,除了谷鹤白,还真没人能有这样百折不挠的勇气。
薛岚因一双眼睛睁得老大,好半天,方才勉强倒吸一口凉气,几近失声道:“他们怎么会……在这里?”
……而且,为什么偏偏是他们两个?
晏欺拽着他往里侧过一些,借着屋檐撑起的死角弯下腰身,语气不善道:“我哪知道,出来买趟东西,还能遇见这种排场?”
“不是,这……”薛岚因欲言又止道,“你看他们两个……”
晏欺原是一心警惕着谷鹤白周围一圈动静,遂也未曾有过任何多余想法,如今见着薛岚因一脸古怪又扭曲的八卦神情,亦不由心生几分疑顿,缓缓朝下投去了略带关注的目光。
此时的胭脂铺外围满了往来不断的层层人影,恰是因那二人音容出挑,气宇不凡,一眼便能叫人瞧出些许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