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微尘略有意外:“我以为他不是这样会顺应时势的人。”
“确实不是,”刑秋沉吟了一会儿,“我觉得这对他们凡间文人说,该是一件大喜事,路上遇见,便恭喜他为皇朝写封禅文,要流芳百世,你猜他说什么?”
陈微尘摇摇头。
刑秋道:“他并不高兴,说什么‘史家直笔,百年之后,自然分清正统、僭伪、王霸与偏安,来日青竹册上,我与皇帝与你,都不过一介跳梁小丑’。”
陈微尘:“果然还是没变,你怎么回?”
“我?”刑秋勾唇笑了笑:“我说,我管它正统还是偏安,只看皇帝怎样找死,然后便走了,没再与他说话——我们原没有多少交情,没话可说。”
“后来,”刑秋眯了眯眼睛,“走到巷子头的时候,听见他笑了一声。”
陈微尘展了扇子缓缓摇:“有趣。”
送走了国师大人,已是傍晚,用过晚饭,又消磨了一会儿时间,陈微尘便昏昏欲睡起来,回了卧房——他这几天似乎总爱困乏。
昏昏沉沉间,听见叶九琊脚步声近了,等人退了外袍,到了床边,伸手拉过来,抱住不松手,将脑袋枕过去。
叶九琊拿他没有办法。
陈微尘从那天与他一起撰完《长相思》剑谱后,便不怎么爱说话了。平日里常带的笑意也减下去不少。
只是夜间仍要与他同床共枕,还非要抱着才能睡得安稳。
他手臂无处安放,只好回拥过去。
这样境况下无法观冥修炼,久了,也渐渐习惯入眠。
然而最近几天却睡不得。
叶九琊趁着昏暗红烛,恰能看清陈微尘脸庞——闭上眼的时候,看不出神情,像是已经忘忧,显得格外乖顺。
明月渐升,至中天的时候,怀中人忽然轻轻颤了起来,眉头微蹙起。
——这几日来,午夜总会如此,过上一会儿,才能好起来,他探过陈微尘经脉,并无异象。
可今夜的时间,似乎过于长了。
连呼吸都急促了起来,额上渗出细密的汗来。
他唤他名字:“微尘。”
几声过后,颤抖终于停了下来,陈微尘缓缓睁开眼睛。
初醒时带着些迷茫,第一眼看见叶九琊,竟然本能似的缩了一缩,松开手臂,往后退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