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寒是从瓦市街绕到巡检司去的。
花大婶已经将彻底毁坏的东西和还能用的东西分开了,江寒盯着那一堆混乱的垃圾,心里眼里的恨意就又深了几分,这些东西可都是她这三个来月一点一滴积累起来的,转眼间一切又归了零。
眼瞅着一时半会也清理不出来,她就让花大婶在摊上守着,她先去巡检司问问情况,回来再一起来统计损失。
她到巡检司的时候,小竹已经将这件事转交出去,正要重新出去巡街。
江寒忙拦住他,诧异问道:“小竹大哥,你这是要去哪?案子审完了?那三人可说了实话?”
小竹眸光深邃地看着她,斟酌道:“你家的案子,不是单纯的闹事,涉及到伤人毁坏财物,沈大人说,巡检司,没有管理权限,这案子要转交县衙快班。我已经遣人快马加鞭去县衙通知了。想必过不久,那边就会有人来将案犯提走。”说完,他有些不忍地挪开了眼,不想看到对方失望和受打击的脸。
说来,江小二这人虽然有些莫名的自视甚高,他却不至于像初一那般讨厌她。有些时候他甚至还挺佩服她,换做一般人,如此频繁的麻烦缠身,早就被折磨到一蹶不振了,她却像那路边的野草一般,逮着点喘息机会就会重新冒出头。
江寒面上果然流露出愕然和失望,紧接着就客气地笑道:“我知道了。那就让县衙来审。其实更好,我师兄在快班,正好可以盯着这些人,免得被人暗地里动了手脚。”她原本要走,忽然又顿住,“一起跟来的大婶也要跟着去县衙吗?”
小竹道:“那是肯定要去的。”
江寒想了想,道:“既然这样,我怕那位田婶子会怯场,你能不能把你了解到的情况跟我说说。虽然我已经从我爹那里了解到了事情的始末,但那毕竟是一方面,有些事他也没想明白,你刚才应该问过那三个犯人的话,能不能把他们的说法告诉我。”
小竹想了想,觉得沈大人是说要公事公办,可并没有说拒绝江小二来追问案件,只是可惜他并没有问出什么。
他便把问案的情况大致说了说:“那几人只说是外地来的,慕名瓦市街的市集才特意去逛的,见你们江家的麻辣串很特别,才坐下来吃的,谁知吃出了脏东西,又恶心有愤怒没控制住脾气,才将事情闹大了的,并没有所谓幕后主使。还说,伤了人给赔偿就是了,攀扯幕后人是想硬扣个罪名,冤枉他们吗?”
“……”
见江寒面色沉凝,小竹又抱歉地笑了笑:“真是不好意思,虽然我觉得他们是在撒谎,却并没有找到破绽。”又提点了几句,“那三人是练家子,很硬气,我看像是专门给人做些阴私事情的人,来之前应该是拿到了足够的好处,恐怕对律法上的事也门儿清,即便是上刑,估计也不一定能问出什么。”
这幕后之人为了对付她可真是杀鸡用牛刀啊!她一个只有三脚猫功夫的弱鸡,竟荣幸地让对方请了三个专业人士来对付。
江寒自嘲暗忖,心中却对这样的问询结果很不甘心。
她道:“不知你们移交县衙之前,我能不能见见这三个人,问上几句话。”
小竹瞅着江寒眉眼间的不死心,犹疑着道:“按理说是不可以的,但是……应该也是可以的——”他似下定了决心,“你跟我来吧,只是问话的话,你只能在班房外边同他们说上几句……”
江寒感激地朝他行了个礼,两人就一起往班房而去。
刚走进用来做临时看押之所的班房重地,迎面就袭来一阵让人差点窒息的馊味臭味骚味,这里虽然不如县衙大牢一样黑暗阴森,那股牢狱的味道却是一样的。
两人将要到三位犯人在押的牢所时,迎面来了一个人。
这人神色小心目光谨慎,见到江寒与小竹时,面上有一阵慌乱稍纵即逝,但是很快他就笑盈盈地迎上前来,主动与小竹打哈哈:“这不是竹大爷吗?您来这提审犯人啊?”
小竹不动声色地审视来人片刻,道:“黄光福,你如今的职务好像不在班房吧?来这里做甚?”又警告道,“别怪我没提醒你,你可别打些不该打的主意!”
黄光福脸上挂着谄媚的笑,喏喏应声:“竹大爷提醒的是,我黄光福以前是鬼迷了心窍,如今却是死心塌地跟着沈大人,绝不会再自己作死了!竹大爷,您就放心吧!——今儿个来班房里,是想找前些日被我抓回来的几个小毛贼问问话。”说着拱了拱手,“我先退下,就不打扰您问案了。”
这一插曲虽让江寒心有怀疑,但见小竹似乎没有觉得不妥,也就没再多问。
等见到了那三个壮汉后,她才明白以她爹即便残了战斗力也不是一般人能比的身手,为何会栽了那么大的跟头。
这三人可不仅仅是有些身手,从眼神到周身气度,都不是一般的拿人钱财替人消灾的混混,虽然不是小竹和沈大人那种身手的,但绝对与她爹腿未瘸之前差不多。这种人可不是一两个小钱能请来的。
江寒忍不住吐槽,那背后之人到底与她有什么深仇大恨?
她试着问了几句话,确实如小竹所说,问不出什么,想要设个坑威胁恐吓一番,人家直接拒绝再答话,那底气比她这个受害者家属还要硬,反倒是将她气得个够呛。
江寒没办法,只得丢开他们,又去见了在还留在巡检司的田大婶,听了听她的说辞。
她跟着小竹一起走出巡检司大门时,刘大康领着四个捕快来押人了。
江寒心中一喜,忙迎上去。知道他肯定去见过她爹了,就略去她爹说的那些,将花大婶与田大婶以及小竹说的情况跟刘大康交待了一遍,还将自己与三个案犯交流的情况也说了。
最后还低声交待道:“康哥,沈黑脸不愿帮忙,这事还得靠你了,你跟赵大叔说说,找个理由用上刑,看能不能把他们的嘴撬开。我始终不信,事情真像他们说的那般单纯。”
刘大康道:“不用你说,我也会想办法查出幕后凶手!别人的话我不信,师父的话我却是深信不疑的。”
可惜,隔天晚上他匆匆忙忙从县衙赶回来,带来的消息却并不乐观。
三个人即便被用了重刑,也依然死活咬定是江家卖了脏东西不对,才引得他们大怒伤人的。
刘大康颓丧地道:“月丫,师兄没用,这事,恐怕只能想法多求些赔偿了。自从拐卖案牵扯到陈县令的大舅子,那位方大爷之后,衙门里就对办案的事盯得很紧,我不好多做手脚……你好好想想要,赔多少合适,拿了钱,咱们找最好的大夫,一定要把师父的腿治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