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陈悠远,臭屁小子!记得把我妹妹送回去,敢把她留在你家过夜被我知道的话杀了你!”“哥!你在说什么啦!”“龙龙、佳义,你们在路上也要小心哦。”“大家,晚安。”我和泯文漫步在回家的路上,路灯把我们的影子拉得倾斜和狭长。在繁星点缀的夜空下,偶尔能牵起某些伤感或美好的记忆。而此时此刻我的心却是平静的。那种平静是久违的、难得的。倾听着泯文有节奏的脚步声,我感觉格外塌实。他在我的身边,不管他是谁,我的身边有他。这样就足够了是不是?“泯文,你是什么时候把它找回来的?”“从度假村回来之后我就偷偷找人打听,后来拜托那里的管理员叔叔潜入池底,找了三次终于找到了。”我摸着脖子上的“小鲤鱼”问泯文:“为什么要这么辛苦去帮我找呢?”“回来之后你一直不理我,如果不找到的话你会伤心死了吧?或者你会因为这件事情而恨死我。”“我不是因为这个才躲着你的。”“我知道。”“你知道?”泯文点点头:“你有很多问题想要问我,但是又不敢问出口。其实我也害怕你来问我,以前是我在逃避,现在你也在逃避。”“我不是在逃避。”“在你心里那些是很重要的吧?包括这个‘小鲤鱼’?”“我不知道。有时觉得很重要,有时又觉得不重要。一个人躺在床上翻着相册回忆往事的时候,就有一种冲动想把什么事情都搞清楚,但是见到你的时候又会觉得其实那些只不过是回忆,过去的远不及现在的一切重要。特别是刚才当你推着蛋糕走出来的时候,当你把礼物交到我的手上,当看到你的笑容那些问题我就再也不想问了。”“如果时光可以倒流就好了。”“为什么?”泯文仰头看向夜空:“那我宁愿永远都不要醒过来。就那么躺在床上,安静的一个人。”我停下脚步,急切的询问:“你不想看到我吗?不想看看八年后的我变成什么样子了吗?”“见到了又能怎么样?不属于我的东西永远都不会属于我。”“我不属于你吗?”“很多东西。很多,很多……”我轻轻拉住泯文的手,他垂下眼帘注视着我。就让月光来见证好吗?我终于鼓起勇气问出了那句一直想问的话:“你真的是柯泯文吗?那个在舞会上与我相识,和我一起度过了两年多美好时光的柯泯文。你是吗?”泯文的嘴唇在月光下微微颤动了一下,他的眼睛里有婴儿般潮湿的影子。我们的手指相互交错,然后分离。一点一点,仿佛要永远不再相见般似的的依恋与不舍。最后他猛的闭起眼睛,一颗晶莹如露珠的液体冰冷划落,落在地上深深扎进我的心房。“不。我不是柯泯文。”手起刀落似的一句话把我推向了无穷无尽的深渊。看不到阳光和希望,连呼吸都觉得困难。这不是真的,对吗?“你在开玩笑,是不是?泯文,你在开玩笑!”“不。我说的是真的。”“你是柯泯文!你就是柯泯文!”我近似于咆哮。“我希望我是,我希望我可以像柯泯文那样照顾你。可我不愿意做替代品,我不想再默默无闻。”“骗人!骗人!”我疯狂地摇头,越发歇斯底里,“怎么会这样?刚刚不是很好吗?为我亲手做生日蛋糕的人、为我祝福的人、陪在我身边的人居然不是柯泯文!笑话!这可真是个天大的笑话!”我抱头蹲在路边痛哭流涕。原来我的预感并没有错,当那些可疑的事情汇聚在一起的时候我就想到了这可怕的一幕。但当事实亲口从他嘴里说出来的时候,我仍然难以接受,更无法接受。“你是谁?那么你是谁?!为什么你会以柯泯文的身份躺在病床上?为什么你会和泯文长得一模一样?”“我是柯泯凡。一个从一出生就注定被世界遗弃、被亲人遗弃的人。我甚至怀疑过自己究竟有没有在这个世界上存在。我找不到自己存在过的痕迹和意义。”“这太荒谬了!太荒谬了!”我捂住耳朵拼命朝身后跑去,我不知道自己要去哪,要逃到哪里。我只想尽快逃离这个地方,从柯泯文……哦,不对,是柯泯凡的面前消失。柯泯文、柯泯凡……到底是谁?为什么我从来没听人提起过,为什么事情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我是不是要疯掉了?背后传来焦急的声音,是谁?泯文吗?不,不是。他是柯泯凡,那么泯文又在哪?我气喘吁吁地停下来,在陌生的角落里蜷缩着身体。冷,好冷啊。是心在痛吗?可是为什么我感觉浑身都要裂开了一样。泯文还是泯凡……是谁在喊我,是谁在我面前跑过?冷,好冷啊……男孩有白皙的皮肤、清澈的眼睛。在他的眼中我能闻到梨花绽放后的淡淡清香。他对我扬起嘴角微笑,露出洁白而整齐的牙齿。“给你喝。”我问:“是什么?”“很好喝的饮料。你一个人很闷是不是?”我点点头。他眯起眼睛打量四周,然后牵起我的手:“我也很闷。不如我带你去玩吧。酒店后面有个很大的花园,里面还有秋千呢。”“真的?”我像发现新大陆一般面露喜色。那晚的花园就像童话世界城堡里的魔法花园。在温柔的彩灯下男孩推着秋千,我像公主一样被他捧上了星空。一浪高过一浪的眩目、一浪高过一浪的阵阵花香,还有一浪高过一浪的欢快笑声。当他温湿的手掌轻轻触碰我的背时,我看到一颗流星在夜幕中坠落。在那转瞬即逝的美丽消失之前,我许下自己八岁以来的第一个愿望。…………“泯文,我们一起穿好不好?”他显然被我吓了一跳,连忙摆手。我装出生气的样子噘嘴,他很快就让步了。泯文的头发留得很长,加上大大的眼睛和白皙的皮肤,如果再穿上裙子一定会被很多人误会成女孩子的。我不知道自己有些恶作剧的想法是从哪来的,但是却把最喜欢的那条白色带着蝴蝶结的裙子让给了泯文。七月,天气开始躁热。我们在经常去的花丛里跑来跑去,泯文害羞地用手拉住裙摆。我的脸上绽满了笑容,指着泯文大叫:“快点放开!快点放开!”阳光洒满了大地,偶尔飞过的蝴蝶也跟着我们一起奔跑。在花香中我仿佛看到了童话世界中的美好。绚丽的色彩中一路挥洒着两个孩子的笑声与快乐。是的,就是那时的笑声。泯文的笑如阳光般灿烂;如湖水般清澈;如星空般令人沉醉。…………一个九岁的小女孩在街道上漫无目的地行走,一边摸着口袋里的硬币,一边抽噎。那种感觉是无助、是寂寞、是孤独、是害怕、是想要抓住一个人的手却怎么也抓不住。可我知道第一个出现在我面前的一定是泯文。那种毫无原由的信任一度充斥着我的大脑,那么肯定、那么真切。后来恍惚中我真的看见了泯文。他从车上跳下来,月光下脸色显得更加苍白。我揉了揉眼睛,真的是泯文。于是利落地从公园的长椅上站起来,跑到他面前:“真好,我就知道你会来找我。”“啪”的一声,我的左脸传来火辣辣的疼。泯文咬了咬嘴唇,然后转过身跑回车上。天空中居然飘起了雪花,先是几朵几朵随即变得铺天盖地。也许是出来的太久,我感觉浑身都已经冰冷麻木了。我摸着泯文打过的地方,不知道为什么居然没有眼泪。那晚真的好冷,冷得直到现在回想起来都忍不住会全身颤抖。“咏儿……”谁?谁在叫我?泯文白皙水嫩的脸在我的眼前渐渐模糊起来,他在哭泣。怎么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泯文小小的身体蜷缩在车内,那样子实在叫人心疼。他说:“对不起,我不该打你。可是我很着急啊,我怕再也找不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