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林别墅自然是岗哨林立,威严肃穆,镂花大铁门豁朗朗地朝着两边退开,汽车沿着水门汀的车道一路开进去,如今这里已经是川清四省的权力枢纽,而往日热闹的帅府,现在却是门可罗雀,那凄凉之境,难以言喻。
高仲祺带着贺兰一路上了楼,推开花梨木的大门,正是一个套间,外面是暖阁,西洋花玻璃做的隔扇上描着鲜艳的芙蓉,正中间是一个大桌子,桌子上摆满了鲜花.红酒,另有一个点缀着红润车厘子的蛋糕.还有古铜色烛台,上面是一排的蜡烛。
高仲棋为贺兰脱下夹斗篷,挂在一旁,又拉开椅子,贺兰慢慢地坐下,高仲棋用手按着椅背,站在她身后,略低下头来,靠着她的耳畔,温柔地轻声笑道:
&ldo;我特意为你准备的,喜欢吗?&rdo;
贺兰笑道:&ldo;三年前我也许会喜欢。&rdo;
高仲祺望了她一眼,她那脸上依然是淡淡的神qg,他再没说什么,转身拿起桌子上的洋火匣子,抽出一根洁白的火柴梗子.划亮了火焰,慢慢地点着烛台上的蜡烛,一簇簇小火苗渐次燃了起来,在贺兰的眼前微晃着。
高仲祺坐下来,随手将洋火扔在了桌上,他拿出蓝天鹅绒匣子的时侯,她的目光无声地一颤,在他就要在她的面前打开匣子的时候,她的手忽然一按,合上了那已经半启的匣子,轻声道:&ldo;我不要这个。&rdo;
他看着她,半晌一笑,&ldo;你想耍什么?&rdo;
她说:&ldo;放过兆煜。&rdo;
高仲祺神色如常,没有说话,反而把一旁的红酒拿过来,开了木塞,倒在两个高脚杯里,放了一杯在贺兰的面前,自己竟先一口喝了个gān净,又去倒酒,贺兰默默道:&ldo;你现在已经大权在握,他威胁不到你。&rdo;
他放下水晶高脚杯,默不作声地从烟盒里拿出一支烟来,拿过刚才扔在一旁的洋火,抽出火柴梗子在磷面上划着,却不知为何总也划不着。他随手就将那烟连洋火都扔在了桌上,缓慢开口道:&ldo;贺兰,斩糙焉能不除根,我如今在这样的位置上,更不能有半点妇人之仁,今天我让他活,将来他定要我死,你忍心看着我死在他手里吗?&rdo;
幽蓝的烛火无声地摇曳着,蜡油溢出来,像是一滴泪,缓慢地滑过烛身,她的目光定定地凝在那一滴烛泪上,身上传来一阵阵冷意,好似有雪霰子一波一波地打在自己的身上,转瞬之间又化成了水。
她觉得自己的声音好像是从一个很遥远的地方传过来的,&ldo;你要是放过兆煜,我今天晚上就不走。&rdo;
高仲祺脸色陡变,霍地一挥手,将桌面上古铜烛台等物全都直接挥到了地上去,一片láng藉,她坐在那里,脸上毫无动客之色,他猛然站起来,目光灼灼地盯到了她的脸上,咬牙切齿地道:&ldo;好,我成全你。&rdo;
他一把就拽起了贺兰,直接推开了暧阁一侧的门,里面就是一间卧室,厚重的窗帘直拖到地面上去,地板上铺着绵软的地毯,贺兰被他拽得踉跄了几步,他将房门咔嚓一关,回过身来便抱住了贺兰,将她按在了关合的门上,她的头&ldo;咚&rdo;
地一下撞到门上,他劈头盖脸地亲她的嘴唇,微冷的嘴唇一碰触到她的唇,便如蛇一般辗转吸吮,记忆中的柔软和温暖一被唤醒,yu念仿佛冲出笼来的小shou,叫嚣着要吞噬所有,呼吸更是无法控制地狂乱和烦躁……这样久的时间,他眼睁睁地看着她,却得不着她,渴望得几乎耍发疯,他的手劲大得可怕,恨不得将她整个地揉碎了,她到底没吭一声,任由他这样肆nuè冰冷地发泄,他的吻一路往下,到了她洁白的颈项边,急切地伸出一只手来,去解她领间的扣子……她终于冷清地开口,&ldo;我身上的伤口还没有完全好,麻烦你轻一点。&rdo;
那样冷漠镇定的话语,好似兜头一盆冷水浇下来,他的动作忽然停住了,修长的手指还停留在她领间的几个扣子上,他缓缓地抬起目光,黑灼的眼底里映出她雪白的面容,她的头发已经被他弄乱了,几缕发丝凌乱地垂下来,眼珠清明如琉璃,为了秦兆煜,她果然是豁出去了,可以不惜一切代价,可以卖身……他骤然发起怒来,扬手便给了她一个嘴巴,&ldo;贱!&rdo;
贺兰的身子歪了歪,面颊一侧火辣辣地疼,她领子上的扣子被解开了几颗,这会儿领子垂下来一边,露出了一块雪白的肌肤,他把头转了过去,望着窗帘上的如意纹图案,呼吸粗重急促,&ldo;滚出去。&rdo;
他快步走到一旁按电铃,没多久外面就传来许重智的声音,&ldo;总司令。&rdo;
他道:&ldo;找几个人护送秦家少奶奶回去!&rdo;她用手拢着衣领,抬起眸来看了他一眼,他背对着她,冷冷道:&ldo;我告诉你,秦兆煜非死不可,谁也保不住他。&rdo;
她再没说什么,只是慢慢地系好了领子上的小圆扣子,扣子凉凉的,划过她的指腹。
他听到她推门走了出去,接着又是暖阁的一声门响,屋子顿时静下来,却仿佛是瞬间掉入了冰窖里,冷得可怕,他竟然微微发抖起来,叫了一声&ldo;贺兰&rdo;,转身便冲了出去,暧阁里依然是一片láng藉,芙蓉花的花瓣散了一地.白中透粉的花瓣犹如她被烛光映照的面孔……高仲祺恍惚地站在暖阁的中央,这里一切还残存着她存在过的气息,衣架上还挂着她的夹斗篷,她也许是走的时候心中太慌了,所以忘了穿斗篷,他慢慢地走过去,伸手摸着那件白色的斗篷,白绒的面料无声地在他的手心里划过,他在不知不觉间,已经将那件夹斗篷抱在了怀里。
他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是他代替薛督军去教会学校参加慈善募捐,正赶上下些小雨,礼堂里几个女学生拿着教会的红本子唱赞歌,唱完赞歌又唱《送别》,最是悠扬的曲调,&ldo;长亭外,古道边,芳糙碧连天……&rdo;
她偏偏是弹钢琴的那一个,背对着他,手指在琴键上飞快地跳跃着,谢幕_的时候她终于站起来,却只是一个简单的鞠躬,便和女生们笑嘻嘻地往后台走,但有一名白帽黑裙的师太忽地从座位上站起来,开口道:&ldo;贺兰,贺兰,下一场还是由你来演奏凡阿玲,你不要想趁机跑掉。&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