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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页(第1页)

按说变傻了记性不好,这小傻子怎么还记仇。顾煜纳闷。顾煜看到媳妇一直不待见他,有些受挫地叹气,在寂静的夜里点起一盏油灯,拿着一把刻刀和一截软木,盘腿坐在自己的地铺上吭哧吭哧地捣鼓起来。萧灼华透过被子的缝隙偷偷看顾煜的背影,想不明白他在干什么。顾煜身后毛毛的感觉有人在看他,回头看见萧灼华仍旧气鼓鼓蒙着被子,有些疑惑。不一会儿,顾煜用指尖戳戳萧灼华蚕蛹般裹严全身的被子,兴致勃勃地说:“给你做了个好东西。”萧灼华一动不动蜷在被子里,并不搭理他。“你看看嘛,是不会枯萎的小花,也不会被捏碎。”顾煜仍是嬉皮笑脸地戳戳他,将刚刚雕刻出的一朵桃花放在萧灼华身边。于是被子里伸出一只手抓走那朵桃花。顾煜坐在床头忐忑不安地等着萧灼华答复。“雕得还挺好看。”萧灼华掀起被子,仍是不服气地看着顾煜。“你喜欢就好。”顾煜笑笑说。“你还会木刻?”萧灼华放下戒备,抬眼看他。“我爹教我的,我爹很会雕东西,小时候给我做过好多木头剑。”顾煜托腮想起了往事。萧灼华坐起身,把木头小花当成珍宝一样装进小匣子,语气缓和地点点头:“好东西,确实是好东西。”“那你原谅我吧。”顾煜勾唇轻语,暧昧地向萧灼华凑上来。两人的唇挨得很近,仿佛马上就能厮磨着亲咬。萧灼华翻脸无情,嫌弃地推开顾煜的脸:“你不好,你是坏男人。”顾煜:?有天夜里萧灼华毒发到痛不欲生,顾煜心痛如绞地看那张熟悉的俊秀脸庞布满痛楚,床上孱弱的美人硬生生抽搐着疼晕过去,宛如暮春朝霭之徐徐将尽,无能为力之感犹如窒息的黑潮涌入心头。顾煜虽是心急如焚又推脱不开公事,只好搬了个小几案守在萧灼华床前写奏疏,方便随时照料。没一会儿,萧灼华捂着笨重的肚子下了床,呼吸粗重地凑到顾煜背后,不时发出几声痛极的闷哼。“你不说我是坏男人吗,过来干什么?嗯?”顾煜没有抬眼,缓缓落笔间话语戏谑。“我好疼,我想见少爷,你让他回来……看看我吧。我怀着他的孩子还生着病,他在哪啊,为什么……连看我一眼……都不肯啊。”萧灼华忍着病痛可怜巴巴地说不清话,说几个字就筋疲力尽地喘一下,微弱的声音比空谷倦鸟的哀鸣都无力几分。顾煜心痛如锥间回首,喉间苦涩如梗黄连,望着至爱之人鸦发湿潮、眼眶薄红还要病弱着不住乞求的模样,沉默许久,竟凄极到不能再落笔,颤抖的狼毫留下湮墨几点,再也藏不住心间悲凉的思绪。少爷一直……就在你身边啊。萧灼华从宽大的袖间伸出被久病折磨到痉挛消瘦的手,苍白的脸上浮现出讨好的笑,迟钝地轻拉顾煜的衣袖:“小友……好人……我想他了……”“别想他了,改日我闲下来带你去街上玩。”顾煜强压悲痛,故作轻松地说。“不去了,我病得没力气,走不动。”萧灼华漆黑的瞳仁再也没有像以前听到去街上逛一样亮起来,只是低垂着灰暗的眸子,虚弱地摇摇头。顾煜顿时被此话堵得哑口无言,怕说多了又惹萧灼华生气好几天哄不好,于是默默将自己的外袍披在萧灼华身上,闭嘴继续闷头写。萧灼华像乖巧的小猫一样守在顾煜身边,身上痛得不行只能靠在顾煜肩上才不至于倒下,大概是怕吵到顾煜一直悄悄压抑着不适的痛哼,本就不稳的呼吸声凝滞又迟缓,无聊地盯着几案的灯花,没一会儿就困得脑袋直点。顾煜看不下去他硬撑,心疼地说:“你有身孕不能熬着,难受得厉害就去床上睡吧,不用陪我。”萧灼华揉揉惺忪的眼睛,模样认真地说:“我太笨了,把老爷夫人弄丢了,把娘弄丢了,把少爷弄丢了,我怕我一不留神,把你也弄丢了。”不等顾煜答话,萧灼华转眼注意到顾煜写的奏疏,便指着问:“这是什么?我看看。”顾煜至此搁笔,将写了一半的奏疏递给他,漫不经心地答:“写给皇上看的东西。”萧灼华低头看看奏疏上端正秀雅的小楷,再抬头看看顾煜冷俊英气的脸,茫然道:“不像你写的,像小媳妇的字迹。”顾煜有些羞涩地回答:“这本来就是我媳妇教我写的,我媳妇从小写字就好看。小时候我顽皮,在学堂贪玩学不会写字,他就握着我的手教我一笔一划地写。我学得不专心,光在他怀里撒泼打滚,他就打我屁股,然后我假装要哭,他心软就不打了。”萧灼华好奇地看着顾煜问:“小友也有心上人吗?”“北有佳人,倾世独立,桃夭时雨,嫁作吾妻。”顾煜在几案上单手支腮,含笑深深凝望着萧灼华暖黄灯影里的容颜,宛如隔了浣竹轻纱般朦胧若现,“我的心上人,温润陌上,皓月凝霜,打小便是芝兰玉树的风华模样;我的心上人,性情绵柔,醇若煮酒,笑靥春深若惊鸿点水似的惹乱我心悠悠。”“我的心上人——”顾煜眼中脉脉情深意切,缓缓抬手想抚上萧灼华的脸,指尖犹豫着停于他面前,最后却只是轻柔撩拨他耳畔的发间,“近在咫尺,恍若隔世,胜却几行伊人在水渺渺成绝的诗。”萧灼华低眉浅笑,遐想轻语:“想必小友的心上人定是极好的人。”“当然,是无法言说的好。”顾煜将粘腻的目光从萧灼华的眼中拔出,脸色微红看向别处。“少爷是做官的,也要写这东西吗?是不是经常写到很晚?”萧灼华将写了一半的奏疏还给顾煜,话中有些忧虑。顾煜说是。萧灼华问:“不写不行吗?”顾煜玩笑地捏捏萧灼华的脸:“不写怎么挣钱给你买糖葫芦。”萧灼华摇头:“那我不要糖葫芦了,我不想少爷太累。”顾煜的心被猛烈地触动一下,强颜欢笑憋回泪水。萧灼华看到桌上的纸笔嚷嚷着要画,顾煜给他素纸墨笔随他去玩,于是小傻子很高兴,忘了一时病痛,占了顾煜一半几案兴致盎然地画起来。萧灼华在纸上画一只小黑狗和一只大狼狗,指着给顾煜看:“这个是小时候的少爷,那个大的是长大的少爷。”顾煜拿着画像觉得可爱,憋笑着点头赞许:“画得挺像。”萧灼华打个哈切,靠在顾煜肩上,困倦地说:“我忘了少爷长什么模样,声音也不记得了,但我记得少爷小时候很乖,长大就不好了,总把我压在床上欺负,还要乱咬……”顾煜刚想回答,却发现萧灼华靠在他的肩头睡着了,小傻子双眸疲惫地紧闭,嘴角勾着一抹温柔的笑。冬日集会倍加喜庆,车喧人闹熙熙然涂染了寒时一贯凄清的街头,祈神告祖锣鼓喧天,放炮集会车接马连,好似乌山白水的单调墨画装点了烟火气的盈盈春华,泼出余味袅袅的暖香风雅。静室熏香升腾起,锦帘画扇伴银屏。暖光过镂窗,羞照佳人妆台绾发郎。萧灼华笔直地坐在铜镜前的雕花木凳上,双手有些拘谨地置于膝头,白衫下笼罩的浑圆肚腹随着紧张的呼吸微微起伏,敏感的耳根泛起纱雾般轻袅的薄红,清纯秀美的桃花眼偷偷流转着观察铜镜中顾煜为他绾发的动作。顾煜注意到萧灼华的局促不安,放下手中编了一半的三股样式,落手顺抚他僵硬的肩头,勾唇轻笑道:“不要绷着身子,放松。”柔软服帖的黑发在顾煜生疏的手法中仿佛雨里的泥鳅,抹了润油似的稍不留神便滑散开来,渐渐磨灭了顾煜的耐心。奇怪,绾娘明明编得又快又好。顾煜皱眉顺着萧灼华不听话的毛,有些烦躁地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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