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被迫肩负起为父亲铺路的重任。萧灼华离开萧府的那天,被打扮成小乞丐的样子,萧肃为了方便控制给他下了无解的蛊毒,身份低微的小娘呜呜哀求了很久,才得到夫君允许送孩子出去。小娘心碎地哽咽着,拉着萧灼华的小手不忍放开。萧灼华对小娘笑笑:“娘,等我回来。”萧灼华难脸灰土,衣衫褴褛。瘦弱的小孩子端着个小破碗,到顾府门前假装要饭,正碰见顾夫人抱着出生不久的小少爷路过。“从今往后,这就是你的家。”一向心软的顾夫人想都不想,笑盈盈把他领进家门当了下人。他在萧府是个身份低微的庶子,从小一直被萧府受宠的妻妾当下人使唤,干活利索干净,乖巧懂事得让顾夫人心疼。小少爷抓阄那天,看着眼前的新鲜玩意,眼睛滴溜溜看着萧灼华不动作,萧灼华走到小少爷面前催促道:“少爷,快抓吧。”小少爷咯咯笑着,一下子扑到萧灼华怀里,肉乎乎的小手抓住陌生哥哥的衣襟,软绵绵的小脸蹭着他的腰腹。顾夫人笑着,说煜儿肯定和华儿有缘分。再一次抓阄,顾煜才抓了一柄小木剑,顾老爷很高兴,说儿子将来也会像他一样当将军。自此顾夫人便让萧灼华专职照顾小少爷。于是萧灼华勤勤恳恳把顾煜照顾到了十岁。后来有一天,父亲的亲信来找他,说时机成熟,要求萧灼华将谋反的假信件藏到顾老爷的书房。萧灼华宁死不愿这样做,但父亲用小娘的性命相逼。于是后来,官兵来了,顾府被抄了,顾老爷和顾夫人死得不明不白。顾夫人以头撞柱,血溅当场,吸引了人们注意,几个家丁冒死将少爷护送了出去。萧肃言而无信,当着萧灼华的面杀了小娘。十七岁的萧灼华守着娘的尸体,眼里黯淡无光。随后父亲以顾煜的性命相逼,迫使萧灼华杀人放火当刺客,铺平自己夺权的路。反正他只是最不讨喜的那个庶子,执行任务死了也不碍事。萧灼华住在萧家后院的窝棚里,饥寒交迫成了家常,饿得受不住偷吃过马厩的饲料,多年来比牲口都下贱。他不愿杀人便会挨父亲的严刑拷打,每次寻死都会被父亲的眼线救活,还免不了一顿皮肉之苦。“好用的棋子,可不能在彻底废掉之前死啊。”父亲阴笑道,俯视着被打到奄奄一息的萧灼华,仿佛在端详一件轻贱的傀儡。十年后,顾煜果真成了将军,跟着太子平定萧家的叛乱,辅佐太子即位,查到了当年是萧家害了顾家。顾煜为顾家平反,几乎杀尽萧家满门,唯独没有杀萧灼华。顾煜说:“痛痛快快地死,你不配。”萧灼华低着头,没有回答。他在萧府像狗一样苟活,等了顾煜十年。只等顾煜来杀他。就算顾煜不想脏了手,他这幅破败的身体本来就没几年好活。萧灼华名义上是顾煜娶的妾,实际上是被抓进顾府为奴。顾煜要萧灼华求生不能,求死不得。顾煜打他,骂他,羞辱他,强他。萧灼华只是咬住嘴唇默默地忍,什么姿势都肯乖乖给顾煜做,受不了了才发出几声卑微的求饶,疼得泪眼涟涟也不曾反抗丝毫。他从小带到大的娃娃,他心尖上的少爷,被他害得无家可归。他自知没什么资格奢求原谅的。萧灼华是被小腿的抽筋痛醒的,他按着腿动弹不得,疼得五官都狰狞起来。过一会儿不怎么疼了,腿麻得像没有知觉一样,萧灼华缓缓支起身子,捏捏小腿,又酸又疼的感觉让他皱起眉头。胃里泛起恶心,肺火烧一样的疼,萧灼华不敢咳嗽,怕一咳出来就吐,还没到上工的时间,萧灼华却难受得一点困意都没有。王总管告诉萧灼华,今天上午不上工,让萧灼华把自己收拾干净,跟着王爷见客去。王总管走的时候白了他一眼,似乎因为今天不能随意指使这个病怏怏的侍妾不爽。萧灼华实在没有打扮的物件,找一片颜色不那么暗沉的布条系住头发,翻出一身半新的白衣,明眸皓齿,除了脸色苍白些,俨然一幅温柔的美人相。今天顾煜设宴犒劳打了胜仗的将领,顾府热闹非凡。萧灼华没有吃早膳,胃里空着,但仍旧是恶心,额头有些不正常地发热,萧灼华经常低烧,也不在意。顾煜身着群青色的直襟绣金袍,腰挂玲珑镶珠佩,端坐在大殿,好不气派。萧灼华拖着疲惫的身子站在顾煜身旁,给顾煜斟酒,脸上虽是笑着,腿却有些发软,头也开始发晕。除了顾煜,谁都不知道这是萧家余孽。将领们都夸赞顾煜的侍妾很漂亮,说神庙前供着的桃花神图都不及这绝色佳人。顾煜眯起眼,俊疏的眉目透着冷酷的神情,抬头斜睨着萧灼华。萧灼华哆嗦一下,感到一阵没来由的寒意。“呵,”顾煜声音低沉难琢,“若是谁喜欢他,只管向我来讨,这妾下贱,不值钱得很。”将领们的笑僵住了,现场十分尴尬。萧灼华依然是勉强笑着,但是早就怕得发抖。他怕顾煜真的把他送人。他去哪都无所谓,但腹中的孩子无辜。萧灼华甚至不敢把发现自己怀孕的事告诉顾煜,他怕顾煜也恨他生的孩子,会强迫他打掉。跟着他这个下贱的爹,孩子应该都嫌弃他吧。这么想着,小腹又隐隐作痛起来,碍着人多眼杂,萧灼华不敢去捂,只是强忍着,脸上没有痛苦的表情,呼吸声却不受控制地变得沉重。“顾侯真是会开玩笑,要是我们敢动顾侯的人,不得被剁碎了喂狗呀!”一个年轻的将领替大家解了围,于是将领们都笑起来,继续喝酒。顾煜笑了笑,戏谑地拉住萧灼华修长的手,贴在自己脸上。“手怎么这么凉?怕了?”萧灼华肚子疼得说不出话,又站着不敢动,只能摇摇头。“过去给宾客们弹奏一曲,别因为你扫了今天的兴。”萧灼华疼得倒吸一口凉气,没力气回答。“你不从?嗯?”顾煜抓着萧灼华的手腕,力道下重了几分。“不是,大人,我会去,您别……”萧灼华的声音有些颤抖。几个家丁把琴抬到大殿中央,萧灼华顾不得腿还疼着,慌乱地挪到琴前,手法娴熟地弹起来,唱起顾煜从小爱听的曲子。曲子的词牌名叫《故人归》落日孤鸿叹昏黄,燕成双,巴山秋雨话凄凉。欲语事无常,陌上垂杨,唯有泪千行。江上青樽渔舟唱,夜未央,旧人相识梦一场。欲认却思量,琴瑟悠长,只道景苍茫。萧灼华的声音如同月下深山里细细流淌的泉水,澄澈中带着柔和。自在清歌萦皓齿,传散绕梁来,宛如无边细雪下瑶台,骤飞炎海,霎时变作浩荡满堂的清凉。洋洋复泠泠,月白照松青。夜阑碎玉鸣,满堂佩环音。将领们听得愣了神,羡慕顾煜娶了位才华横溢又美若天仙的妙人。顾煜原本是佯装不屑看向漆柱上的雕兽纹路,但只有他听出萧灼华此曲弹错了好几个音。他黑瞳一缩,放杯惊愕回首,见萧灼华跪在琴前,脸色惨白,身形颤抖。顾煜想起自己很小的时候,萧灼华给他扎了朝天的小辫子,他总是坐在藤椅上,摇晃着腿,吵着萧灼华给他弹琴唱小曲儿听。萧灼华第一次唱这支曲是在一个夏天的夜里,星星在天上闪烁,萤火虫在草丛里发光。小顾煜听着听着就困了,像只小狗一样窝成一团靠在萧灼华的肩头。萧灼华就把他抱到床上,坐在床沿,一边给他缝补白天练武时蹭破的衣裳,一边为他驱赶蚊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