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湛蓝,阳光明耀,有风拂过屋角铜铃,发出清脆撞响。即便被称为恶月,天气仍然生机勃勃,树枝恣意舒展,全然不管他人喜不喜欢。
南星靠在树影斑驳的墙上,静静看着厅堂里的表演,眼底越来越沉。
真不要脸啊。
前倨后恭,不知廉耻,硬生生把自己的有眼无珠说成意外的无奈,之前恨不得人人过来看笑话,踩一脚,啐一口,现在全都亲亲热热的喊少爷,送礼物,想把这事就这么揭过去,之后图谋少爷手里的东西……
他们主仆还没来得及对京城人性认识多少,倒把国公府看了个通透。
他不知道少爷为什么改变主意,将自身本事露出来了点,少爷一定有自己的打算,但面对这群人,免不了倒胃口,之前那碗小馄饨不够,他得给少爷找点好吃的……
“怎么就不一样了呢……到底哪里变了……”
偏院,温瑜哄的温茹心烦,敷衍说了几句话后走出厅堂,也没离开,做出陪伴妹妹的关心样子,顺便在廊下细捋思绪。
上辈子根本没这种事,花皂的确从江南风靡到京城,制造者霍家赚了大钱,但从头到尾没温阮什么事,他也从未见温阮身边有过,用过,在霍家有什么人脉,现在竟然说自己也会做?
若上辈子就是如此,为什么藏着掖着,从不表现?能忍得住?
莫不是……假的?
知道自己不受重视,以后的路不好走,便假装出一副模样,让家里重视?会不会做不重要,买就是了,借口就说不好做拖着,买到了就说做出来了……他怎么敢的!就不怕被拆穿么?
温瑜仔细回想上辈子的事,发现记忆很模糊,也不是记忆模糊,是他一直以来都在忙自己的事,对周边关注太少,尤其设计绑住六皇子,同六皇子成亲后,他连国公府都少有回,根本不知道温阮身上都发生过什么,京城倒是时常大事不断,却没有一桩与温阮有关,直到六皇子夺嫡失败,新君上位,温阮嫁的探花成了权臣,水涨船高坐拥鲜花掌声,他才再一次重新看到这个弟弟……
是他想岔了?这个弟弟不简单?可不简单的人,怎会低调到所有人看不到?
“不能急……不能着急……”
温瑜深呼吸,提醒自己好好思考,根本不用慌张,知道未来的是他,不是别人,他亲身经历过的事断断错不了,他此前已经无数次验证过这件事,所以温阮大概率不是他该担心的厉害人物,纵使有一二心计,也不值得多看,他只消照着自己的路走,好事多磨,他会成功的。
温阮的确没想表露会做花皂这件事,事实上他什么本事都不想现于人前,毕竟经历过刻骨铭心的刺杀,真真实实的死过一次,他不知暗里谁在盯着,暗里盯着的人却不会放过他。
这几年来他时有感觉,暗里的视线并不是时时都在,更像偶尔出现一次,确定他的状态,有点像吃饱了的猫逮到老鼠,随时都能摁死,但并没有很想杀,就随便放着玩,但如果老鼠做出不同寻常的举动,吸引了它视线……
他本想低调的,可别人非要往前推——他也不是没有在风口浪尖跳探戈的办法。
隐有隐的玩法,曝有曝的手段,总能有利用的角度,就比如现在,他主动把这个事挑开,有人冲着这个来不也挺好,正好方便他看一看捋一捋,谁在盘算着要他的命,能不能找点什么线索,实在找不着,还能以这个利益做饵,谁想要,谁可不就得保护他?
他的底牌,远远不止这一张,别人看不到的多的是,京城再大又如何,人心叵测又如何,他偏要这些刀锋上趟一趟,看到底鹿死谁手……
大房正厅,聊天还在继续。
“……我若记得不错,阮哥儿今年十七了?”
小卢氏提到温阮年龄,眉目温柔:“一表人才,又有这等本事,京城里夫人太太得多眼馋,亲事是不是该张罗起来了?”
周氏完全没料到这个话题转变方向,下意识应:“是不小了……”
“正好家中要办宴,将阮哥儿介绍给大家认识,”小卢氏想了想,“倒是个机会,不若也留意一下,族中姻亲,朝上官阁,通家之好,谁家没养着几个出色姑娘?”
周氏登时警惕,是你家姻亲里养着出色姑娘吧!二房好阴毒的心思,中馈迟迟不愿交给她不算,如今才回到大房的人她们都惦记上了?指着温阮初来乍到认生,又年少好哄,安排个妻子站到二房那边去?对花皂这么看好?
不不,可能还有关爵位。
长房无子,她只有温瑜一个庶子,未来世子位只有两个选择,立庶子,或者过继二房侄子,二房人丁兴旺,男孩一个个生出来,嫡庶加起来她都数不过来,这些年她没点透,一直不接这茬,就是想让二房先内耗,她好坐收渔利,如今……小卢氏这是急了?
温阮找回来是变数,小卢氏想先把人哄到自己手里,好进可攻,退可守?
那她是不是也可以?
周氏之前没想过这个方向,温阮的回归对国公府任何人都是个刺激,如果她能把人彻底拢到手里,未来岂不是……
“倒也不必着急,男孩到底跟姑娘不一样,”周氏笑眯眯,柔柔看着温阮,“你放心,大伯母心里记着呢,必为你好生打算,将来寻个好的。”
温阮笑眼弯弯:“多谢大伯母。”
他每次只要这么笑,就显得特别乖顺,讨人喜欢,周氏笑意更甚:“听说你和方小侯爷交好,他当街护你?方小侯爷性子耿直,多个朋友总是好的,不若你亲自下帖子,请他赴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