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说无妨。”
荀蝶从怀中摸出一方丝帕,丝帕上是绣工精致的几朵殷红的夜合,“我知道夫君喜爱夜合花所以接连几日绣了一方丝帕,还望姑娘见到他时能将此物交于他手。荀蝶多谢姑娘了。”说着盈盈拜下。
墨言曦急忙将她搀扶住,口中客气道:“荀姨娘太过客气了。我替你转交给大人。”
荀蝶忙让身后的小丫头将随身带来的银袋子递了上来:“多谢墨姑娘,这是我的一丝心意,还望姐姐笑纳。”
言曦将刺绣带好,翻身上了马背,“荀姨娘客气了,北堂大人已经为我备足了盘缠,姨娘还是自己留着吧。”说完转身再不理荀蝶,打马而去。
荀蝶看出她似是对自己心怀怨念,望着她远去的背影冷冷地笑了笑,直到言曦的背影再也看不见了,才带着两个丫头慢慢回了自己的住所。
第二十四章枉死殉国恩
言曦走之后,云幻雪再次陷入了无休止的梦境之中,那些苍凉的梦幻里,她总是感到格外的阴冷,格外的孤独,她独自一人站在一棵巨大的夜合树下,撑起一盏明灯,站在雾气蒙蒙中执着地等待着什么。
每一次在最为阴寒之时她都会醒过来,在夜半天将未明之际孤独地坐到天亮。有时也会梦见故国的一切,梦见儿时的自己,儿时的言曦。
儿时无忧的生活,是她最无瑕的时光,每一次回忆起都会会心一笑,然而梦境里的儿时却充斥着不安,在她与言曦开怀大笑的时候,总会看见一场又一场大火,火光冲天,焚烧了她所有的幸福。
阴冷与炙热,是她在言曦走后最常梦见的感受。她开始想念起言曦来,甚至开始怀疑自己的那一丝执念是否值得,她开始害怕。
两个月后的某一日黄昏,云幻雪坐在夜合树下细细地临摹着一副画,梦中的山水与故国的草木,在她娴熟的笔墨间晕染开来,铺张成永恒的黑白。
有风拂过,将一缕哀乐层层传来,她的眉间陡然跳动了一下,心中再次漾起一阵不安,停下手上的笔,暗想:这究竟又是谁家有亲人故去了?如此悲哀的乐声令她都想落泪。
大门被人用力推开,北堂无痕一袭白衣闯进来,快步行至幻雪面前忽地跪下来,将手上的一指粗细的竹筒呈上,悲戚道:“昨日收到的飞鸽传书,说……钟大人他已战死沙场……”
幻雪怔住,只觉得心跳猝然漏了一拍,接过竹筒,不可置信道:“你……说的可是真的?”
“还请夫人节哀……”北堂无痕抬眼看了幻雪一眼,又迅速低下头去,“小人先告退了。”
幻雪将手中的竹筒打开,那食指宽的纸条上一行黑字令她心惊,只一眼便如被雷击中,惊得呆若木鸡,然后心中涌起悲伤排山倒海般将她湮没。
只见那已经揉皱的纸上清晰地写着:“边陲丰泽,先黔,安竹等十余小国皆被覆灭,但钟大人不幸战死沙场……”
最先击中她的是北堂无痕的那句“钟大人已战死沙场”,而亲眼见到那纸条上的字令她悲痛至极的却是故国被覆灭的消息。
泪水决堤而下,眼前弥漫出梦幻中的那一场大火,火光中故国的王宫在一夕间化为灰烬,父王母妃的慈祥容颜也在瞬间模糊不堪,云幻雪一阵晕眩,瘫倒在地。
那一场惨烈的梦幻终于还是实现了,幻雪不可置信地摩挲着手上的纸条,这样的结果大国师无法预测,言曦只怕也是无法预测?想到言曦,她的心一阵疼痛:早知如此,又何必去跑那一趟边远战地?又何必执着于救他?
故国已逝,那个活在梦中的心仪之人便是灭国的凶手,只是她无论如何也无法恨他,更多的是无法接受,留在心底的只是这苦涩的悲痛,与染上了罪恶感的相思。
一个人呆坐在房中,从华灯初上到第二日晨光微亮,云幻雪如同木偶一般一动未动。
清晨侍女送来洗脸水,但见幻雪双目布满血丝,眼窝深陷,只一夜间便憔悴苍老了许多,不禁吓了一跳,上前轻声细语哄她洗脸。
云幻雪木然的任由侍女为自己洗漱,梳头。铜镜中,身后的小侍女低头不语,轻抽鼻息像是哭了,云幻雪低声道:“你出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