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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6章（第1页）

陈松林摇摇头，没有回答。不转眼地瞧着这变化很大的姑娘。

&ldo;这一年你在哪里？没有回工厂吗？&rdo;

&ldo;特务郑克昌，溜进长江兵工总厂伪装了一年工人，最近才走，我哪能回去？&rdo;眨了眨圆圆的眼睛，他笑嘻嘻地说：&ldo;最近我见到了华为，他要我来看看你！&rdo;

&ldo;真的？&rdo;

&ldo;谁骗你？&rdo;陈松林的声调十分认真。成瑶感到他还是过去那样热情直爽。

&ldo;他工作得怎么样？&rdo;

&ldo;很好。他亲手处决了叛徒和特务魏吉伯……&rdo;陈松林最近这次到川北去，才知道华为和她的关系，却不知道应该怎样向这个小妹妹转述那些热情的话，&ldo;他说……解放以后，一定来接你到川北去。所有的话，到那时让他直接告诉你吧。&rdo;

这一说，反而使得成瑶有点羞涩了。陈松林没注意她脸上泛起的红云，却发现了她正在抄录的文件。陈松林把文件粗略地看了一下，不满意地问着：&ldo;这是谁起草的？&rdo;&ldo;怎么？&rdo;成瑶注视着对方的眼睛，怀疑地问：&ldo;你不满意？&rdo;没有等到回答，她已明显地感到，陈松林不赞成文件的内容。

她脸上的红云，立刻消失，惊异地抓回了两份文件。&ldo;无限期罢课！全市学生上街示威！把学生运动变成武装斗争？&rdo;陈松林摇摇头，急忙说道：&ldo;这是冒险，现在不能这样作，不能让学生流血牺牲。&rdo;

陈松林的看法，竟和学联会议上的反对派的见解一样，这是她想不到的。可是她不甘示弱，她有更充分的理由。&ldo;小陈，我的看法和你不同。请愿胜利，必须有更高的斗争形式，来促进中间同学倾向革命。全市学生的示威队伍一上街，会得到工人和市民的支持，动摇反动派的统治，加速国民党政权的崩溃！现在是和谈期间，走投无路的敌人，根本不敢镇压！&rdo;&ldo;狗急跳墙，你凭什么知道敌人不敢镇压？你把敌人看成是豆腐做的了。斗争要讲策略，有理、有利、有节！不能光凭热情，让敌人一网打尽。&rdo;陈松林不顾成瑶的反应，忽然若有所悟地脱口说出：&ldo;怪不得老李十分生气，不让你再作记者，到处抛头露面了……&rdo;

&ldo;要调动我的工作？&ldo;成瑶问了一句，突然沉默了。她的脸色有点苍白。

&ldo;市委对当前形势的估计，你听到传达了吗？&rdo;陈松林进一步问。

成瑶摇摇头。她最近几天，没有见到老赵。

&ldo;市委认为：通过各种群众运动，揭露敌人的和谈阴谋，并且在斗争中提高中间群众的觉悟程度，在前一阶段，是完全正确的，必要的……&rdo;陈松林尽力回忆市委指示的原文，并且转告成瑶。虽然理解得不够充分，可是，他完全接受了党的指示。他告诉她：当前，市委已经掌握了情报，敌人正在策划一系列镇压行动，即将采取逮捕屠杀的恐怖手段来对付学生示威。因此，为了保护群众和积极分子，必须迅速改变斗争形式，停止一切过火、暴露的行动；加强组织工作，隐蔽力量，把斗争灵活地转入准备迎接解放的新阶段。说完以后，陈松林又提醒道：&ldo;千万不要任性！你晓得，我是走过弯路才接受教训的。我觉得市委的估计完全正确。这几天，到处发生突击搜查，敌人快要动手了！&rdo;成瑶听着陈松林的话，对当前的形势和应该如何斗争，渐渐有了新的理解，就像一个缺少经验的水手，得到了引导航向的指南针，她不禁感到自己的冲动和幼椎，也感到了获得明确方向的兴奋。她发现陈松林好像变了许多，和过去大不相同了。虽然他那张圆圆的脸仍然带着一点稚气，可是那双眼睛看人的神气，有点像余新江，甚至有点像二哥了。他比自己大不了几岁呀！这时，她才明白，在学联会议上，坚持改变斗争策略的少数派，包括重庆大学的代表在内，都是比自己觉悟更高的人。

正在这时，有人急促地敲门。成瑶来不及再谈更多的话，起身去开门。进来的还是秘书处的那位女学生，她把一封折好的信交给了陈松林，低声告诉他：&ldo;主席团正在开会讨论，准备重新起草文件。&rdo;回过头来，那女同学又不安地对成瑶说：&ldo;刚才得到消息：特务正在侦察学联开会的地点。主席团决定另选会场，今天晚上的会议，改在……&rdo;

陈松林对看女学生，突然插嘴说道：&ldo;晚上的会议，她不参加了。&rdo;等女学生匆匆走出门去，陈松林才对惶惑不解的成瑶说道：&ldo;局势正在变化，我们赶快走。&rdo;

说着，他摸出一包香烟，从中取出一支，递给成瑶，并低声说道：&ldo;老李给你的信。看了立即毁掉！&rdo;

成瑶轻轻地撕破香烟，找到了一张小小的纸条，上面写着：

今晚八时，到林森路三一八号安平人寿保险公司。

正文第十八章

朝阳照进铁窗，温暖着一间间的的牢房。

楼七室的人们，完全沉浸在狂热的学习中。和其他牢房一样，他们是那样的专注，宁静得没有一点声音。草纸编写的教科书，从一个人手上传到另一个人手上。黄泥巴做的粉笔，在楼板上写满密密的字，然后轻轻揩掉，又写上新的字迹。时光在这表面上十分静寂的气氛中，悄悄逝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