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殿下,臣正是左军都督府都事梁司。”朱南羡点了点头,目光自云熙与梳香身上一扫,语气依旧清淡:“你既见到本王,放行吧。”梁都事的目光也随之落到梳香与云熙身上。十殿下下令,他自不敢不从,可是,毕竟事涉钦犯,还是小心为上。“殿下见谅,臣有一言,想斗胆问一问殿下。”朱南羡已作势要上马车,听了这话,回过身来:“说。”“敢问殿下,您如今不是长住京师吗?何以会忽然出现在蜀中?”早就料到他会有此一问,翟迪率先道:“大胆梁都事,殿下的行踪,可是你能够置喙的?”又朝朱南羡深揖而下,像是要代为赔礼。朱南羡却道:“无妨。”然后道,“本王去岁因处理归藩事宜,回桂林府了一趟,原打算即月就返,半途遇大雪封路,滞留至今春,尔后接到皇兄信函,知他于安南得胜,将至川蜀,是以绕道过来觐见,你可听得明白?”梁都事连忙道:“听明白了。”朱南羡又道:“至于这两名钦犯,正是本王昨夜见了皇兄后,皇兄命本王亲自押送上京的,他二人与我皇室遗脉相关,本王不便,亦不会与你解释太多,皇兄的口谕想必随后便到,届时,你自会知悉其中因果。”梁都事听得“皇族遗脉”四字,心中又是一惊,莫说昔嫡皇孙下落不明,被贬为庶人的朱稽佑,被废的十四王朱觅萧均有子嗣散落在外,这一桩桩一件件都不是他区区六品都事有资格打听的。梁都事不敢再行追问,但他一惯谨慎,最后道:“殿下恕罪,因微臣与殿下实乃二四一章整个山野似乎静了一瞬。翠色连成片,像无声起伏的涛,乍然响起一声鸟叫,声音脆得要惊醒梦中人。沈奚愣愣地看着对面的马车,桐油顶,榆木身,墨色帘,寻常得随处可见。可死而复生的晋安帝是什么意思?总不能,是……十三?他下了马车,脑子里一片木然,一时间连官架子都忘了拿,走上前想要掀帘子,伸出手,惊觉手里还握着折扇,真是难得笨拙无措,仓促间又要换手,谁知还没触到车帘,那帘子一下从里头被掀开。朱南羡与苏晋朝沈奚看来。昔日离开随宫,近乎是斩绝过往,一起长大,推心置腹,换来生死相交,离开的时候,都不知此生会否有缘再见。一别生死与经年。他们的怔然与惊动不亚于沈青樾。苏晋笑了笑,轻声唤:“青樾。”沈奚想回她一个笑,唇角分明已扬起,从齿间溢出的却是一声似笑如诉的喟叹,明明很轻,却像是要将五脏六腑中所有的悲喜鸣音都溶在其中,吐露出来。他这三年来,不,应当说,自从当年沈婧离世后,从未有一日如今天这般欢心过。不是单纯的喜悦,就是觉得圆满。圆满得像是多年前在东宫,他与朱南羡一边吵一边抢着抱刚出生的麟儿。又像是在深宫里,他卧倒在一片雪地,拿着扇子遥点夜空,与苏时雨夸夸其谈。而那之后兵戈杀戮,明谋暗斗,都该化作云烟。再看向紧跟在朱南羡后面的一辆马车,那里头坐了谁,沈青樾聪明如斯,哪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一旁跪着的姚有材见到这幅场景,纳闷至极。沈大人见到晋安帝,震惊有之,诧异有之,这些都在他姚县令的意料之中。可沈大人毕竟是永济帝的内弟,是永济的亲信大臣,怎么对死而复生居心叵测先帝一点戒备之心也无呢?他忍不住提点:“沈大人,这一位就是晋安陛下,这几年一直住在蜀中,下官可以作证。”“还有他身旁这位,这一位乃苏时雨苏大人,下官打听过了,苏大人本该在宁州服刑,不知为何,竟也来了蜀中。”那头梁都事见这边似出了状况,已带着几名官差小吏赶过来了,恰好将姚有材的话听入耳,顿时大惊失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