拂樱已经打发小免去睡觉,见黄泉在锁门前回来很是欣慰。他们彼此打了个招唿,黄泉径直把电视打开,调到财经频道,有条不紊地上楼披了条绒毯又下来坐到沙发上。
他记得晚上十点钟,有关于妖世浮屠案子的深度报道。即便这些事物已经远离他大半年,他还是情不自禁地想要关注。黄泉裹着毯子,聚精会神地看着电视报道。案件里相关人物他多少都有耳闻,新闻中每一条信息和线索在他脑海里深深印过,他的思路很快检索起关于妖世浮屠的一切细节,仔细分析着每条信息的可信度并推演它们的前因后果,思绪变得清晰而严密。
拂樱等黄泉将节目看完,见他有几分意犹未尽的样子,“这件事你特别关心啊。”说着将一杯冲好的感冒药递给黄泉,“肺不好的人咳嗽还不知道注意。”
连黄泉自己都没有注意到他刚刚轻咳了几声。“多谢。”他迟疑地接过玻璃杯,眉宇之间除了感激还有几分不好意思。
拂樱笑了。他知道有些人虽然不占别人便宜是他们的优点,但是他们最大的缺点可能也是不乐于接受他人的好意。“今天是您住宿的最后一晚,您对这里的环境服务还满意么?”他也在沙发上坐了下来,和黄泉隔了一人的距离。
“我打算在这里再住一个礼拜”,黄泉喝了几口药,又询问地转向拂樱。“房间如果没被预定的话,就不用换了”。
“那间小房间这个月都没有预定,您可以一直住下去。”他礼貌地用具有服务业精神的口吻回答。
黄泉看了一眼爽快答应的民宿老板,又把目光朝向盛着褐色药汤的玻璃杯,觉得拂樱这么和自己说话挺有趣的,转移话题道:“刚刚报道里有几个人我认识。”
“啊?是朋友么?”
“只能说是床上的朋友吧。”黄泉轻松地含笑说。“其中的一个。不过早就没什么关系了。”
拂樱不想装作惊讶,因为他此刻真的很庆幸小免已经睡觉了……这位客人能不能一开口不要这么儿童不宜啊?!
“我有过一段很荒唐的生活,我的很多同事在吸毒,我比他们好些,就是和生意伙伴上床而已。不过我心里想的始终是另外一个人……”
拂樱直觉地马上想起暗中要他仔细照顾黄泉的那个男人,没想到这么快就有勐料。他早就观察过黄泉,这个人每天无所事事,明显像是为逃避以前的生活或者某些人才展开旅途的。“那你们在一起了么?”
“没有。”黄泉还是说得很平静。“我迷恋他很多年。如果不去爱他,我肯定会发疯。在我知道爱是什么之前,我就已经在爱他了。可是我总是辜负他,我辜负他不单让我自己受苦,也连带他一起受苦。当然,他不是完美无瑕,所以我们也曾经错过。”拂樱在这团关系中还没有理清,只听黄泉又说:“我这次旅行从北方一直向南走,从未在一个地方逗留超过半个月。这次停下来也不是因为别的,因为我实在没有地方可去了。”
“那为什么不去找他?听上去他是你唯一的归宿了。”黄泉那些话虽然经过复杂,但中心还是很明确的,拂樱总结后言简意赅地建议。
“因为我是一个很糟糕的人。”他有点讽刺地笑了。“我曾有轻生的念头,后来生了一场严重的病,不想把两个人都拖死。也许不论什么样的处境他都愿意陪我,但这是我不能忍受的。我对自己无比失望,没有资格面对他,又想活,又想死。虽然现在病不严重了,但自己还是不能适应。”
“因为你不想在他面前颜面无存。”
“对。”他分几口把剩下的药喝完,“何况我是一个很差劲的人,所以我想离开他,他会长久来说好过一点。但是这样一来,我对他又开始愧疚。”
“他还在等你吗?”
“至少现在还是吧。”
拂樱意味深长地眯起眼睛摇摇头。“现在的人真是自欺欺人。无论你对未来怎么幻想,你的出走只有两种负面影响,那就是同时折磨你们两个人。我说,既然他这么非你不可,为何不对自己有信心呢?世上没有万全之策,两全其美只在人的想象之中,抓住当下的一端远比图谋虚无缥缈的未来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