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在他眼里,我妈就是在市国资委当一个小干事,借着领导关系自己又长得漂亮,捞到些零散装修合同赚点钱。嘴上没说但是他言下之意就是各种阴阳怪气,说妈妈在单位里名气很大,是国资委系统的一枝花。总之就是在外公面前诋毁妈妈,听得我火冒三丈。
而二舅舅自认为自己这种有领导关系的人,才是真正大有前途的。我妈赚的这点小钱,等他的关系户做上了县委书记,随便漏点工程过来就赚海了去。所以外公更应该以后要靠着他,最好参股他将来的生意。
其实就是看上了外公在市里领导间的各种关系罢了,想让外公出面给他在未来的县委书记那里多点筹码。
这些分析当然是事后妈妈泄愤一般分析给我听的,其实我并不太感兴趣,但是看得出妈妈被二舅舅气得很惨。
二舅舅为人也是差到一定程度了,比起喝醉酒打过外公的大舅舅还让外公讨厌,否则他作为外公的儿子也不至于要跑来游说外公投资他。
这场及其不愉快的家庭聚会的最后一个话题,不知道咋的就落到了我身上。
起者仍然是二舅舅,他使劲游说了外公一通后,现有点冷场,就把话题转移到自己儿子身上。
二舅比我妈大了快岁,但是我妈结婚早所以我和这个表哥同年,都上初二。
表哥宁仔在他们县中一直是学霸,拿奖拿到手软,一直是二舅的得意产品。而且县中还是个省重点,虽然比不上我们市一中,不过相差也不会特别大。所以自小我就被亲戚们拿来和他比,每次我都是反面教材。
宁仔表哥现在就闷不吭声的坐在二舅舅身后,厚厚的近视眼镜破坏了原本过得去的相貌,显得有些呆滞和麻木。二舅原本继承了外公一家的好相貌,但是被二舅妈的糟糕五官一综合,遗传下来一个很平凡的路人脸表哥。
自小我有印象以来,宁仔表哥对我们都没什么好脸色,仗着是外公一家里唯一的学霸,一直鄙视我们。
说是“我们”,就是指我、大舅家的老大和小女儿、小舅舅家的双胞胎表弟这五个了。很不幸的,这五个表兄妹颜值都很在线,一起去串门老被人说宁仔长得不像外公家的人。大舅家的大表哥曾经嘲讽他,说世界对宁仔充满了恶意,父母身上优良的地方一点没遗传到。
总的来说世界还是公平的,我虽然被说是六个表兄妹里长得最好看的,但是也是唯一一个个子矮的。不说大表哥上高三已经一米八,就连小舅舅家的双胞胎刚上小学六年级就一米五五比我高了。
所以吐槽我的身高就是每次家庭聚会的必有节目,一个个都笑嘻嘻的说我和去年比看不出来身高变化,又说宁仔表哥今年又长了o厘米,已经一米六九了。
说实话我是有点慌的,初一时我一米三七坐第三排,初二开学时一米四一,前几天我量了一下也就一米四二……我只比宁仔表哥小四个月而已啊。亏得我爸一米七三,我妈一米六九,比二舅和二舅妈都高啊。
妈妈好像看出我的窘迫,在桌子下伸手握着我的手捏了几下。
讥讽完我的身高,二舅又开始扯他宝贝儿子的学习,说拜入了什么名师手里学书法。大概意思就是他成绩已经升无可升,要沾点文气以后一笔好字闯天下了。
一说成绩,外婆来劲了,咔咔的把我进了尖子班前o拿出来秀,妈妈听到这里握我手的力气都放松了很多。
二舅当然清楚我们学校的尖子班是啥概念,表情明显有些不可置信和动摇。我家亲戚早半年前就听说了我“浪子回头、突飞猛进。”的故事,但是半年多就直接杀到尖子班前o,还是出了他们的想象。
如果我只是尖子班末尾,还能说和宁仔表哥同一档次。因为舅舅也谈过想让宁仔进我们一中的事情,也做过摸底考试,结果成绩在我们年级排一百八十多名。而我这回,可是妥妥的年级第五十八名。
这其中都差出好几个班级的人数去了……每次月考,宁仔表哥都能通过关系做我们学校的试卷,成绩也每次稳定在这个档次。
这应该是他的极限了,看他呆滞的目光、干瘪的嘴唇,二舅怎么鞭策他、让他争口气,他也没什么信念要赢过我。我们俩现在差的可不是一两名了,初二开学前我们差距还没那么大。
他对成绩不可能有我这种程度的执着。
所以他败了,在我完全没有注意到的时候,从小过年必然压在我头上的宁仔表哥,露出无可奈何又麻木疲惫的表情败了。
我感觉满桌非常寂静,可能大家也觉得见证了我们家族一个小小的变化。
以往那个执拗、骄傲、惜字如金的宁仔表哥,现在在桌上时常盯着茶杯看半天,神态中的茫然和迷失谁都看得出来。
甚至,让人觉得有那么一点可怜。
这时我妈甚至在桌下都松开了我的手,估计气都消了。
外公突然笑着对我说:“卿仔,什么时候准备拿个第一回来?”这语气,平淡得就如以前我成绩一塌糊涂时,在饭桌上问我要不要喝点酒。
几个舅妈以为外公在说笑话,纷纷鼓噪着笑出来。外婆没吭声,只是一直盯着我,全桌人都现二老在等我回答,所以慢慢安静下来。
我不知道怎么回答,很想习惯性的说“再看看吧”,或者“没那么容易啊。”但是我不知道一向好强的妈妈,会不会想听到我在大家面前用那么怂的话回答外公。
我可是知道,我妈对我成绩执着到什么程度了,我太知道了。
就在我犹豫不决时,妈妈从桌下又摸过来了。她一下子抓住我的手,挺用力。
我咬着下嘴唇抿嘴笑着,从外公一个个看过来,最后看到身边的妈妈脸上。
妈妈的大手整个包着我的拳头,小尾指还伸出来从我腹股沟划向两腿间。
我心跳猛的一窜,一下子居然有了尿意。忍着不适回头看着外公说:“争取,这个学期拿下!但是……我也有点想进实验班。”最先出声的,反而是一直闷不吭声的宁仔表哥,他用仿佛在喉咙里拉大锯一样难听的声音说:“实验班考试好难的……有很多,很多纲的东西要学才能……”他坐立不安的想举几个例子,但是一个也没说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