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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第1页）

烟岚声音依旧低柔，带了点微不可察的笑意，&ldo;嗯。&rdo;

这一夜便再无言。

这日过后再月余，檀辞起居理事，烟岚无不随其左右。

第6章

六、

腕上托着一本册子，庄中兵刃清库，她带着人一行一行查验过去，侧颜被一绺松散滑落的青丝遮掩，隐约瞧得见美人唇红齿白。

&ldo;九十七把短匕，有二十六把上的宝石有丢失，带去工匠那儿重新修补过。还有十五把刻字磨损，也一并拿过去，清点好数目……&rdo;

她向后略略退了一步，眼睛没离开手中册子，却不期然撞上一个宽阔胸膛，烟岚一惊，转过身来，抬首看见檀辞那双淡笑的眼，下意识嗔怪瞧他一眼，飞速敛了衣裙福身，说的话却全然跟请安不搭边儿，&ldo;郎君今日怎么回来了?前阵子不是差人回来说，还要个十天半月才能完了那边的事儿么?&rdo;

他心情好些，抬手扶了把她的手臂，倏而松开，依旧负手而立，&ldo;事儿提前了了……回来上香。&rdo;

烟岚起身的动作几不可察地顿了一瞬，下一秒，她面上的笑意消去，垂眸恭敬道，&ldo;夫人的百日祭礼，依着郎君的意思，并未大肆操办，只在祠堂一应礼数物什皆备齐全了。&rdo;

他轻声应了一声，听不出悲喜，亦没有动作。

烟岚侧身，将手中册子递给一旁的小丫鬟，又一福身，&ldo;奴婢引郎君去。&rdo;

她说完，并未等檀辞，径自提了裙摆，步履端庄地步出了门，背影逆着光变得模糊起来，瞧着似一缕燃烟入了清风的模样。

他缓步走进祠堂，她就站在一旁低眉敛目，悄无声息地隐匿存在一般。檀辞点了香吹熄，伴着袅袅青烟跪在祠堂的蒲团上，周正三拜，礼毕起身，将三炷香稳稳插入香炉里。

烟岚眼观鼻鼻观心，眼皮都未抬一下，余光却瞧见他衣摆素白色又是一闪，再次对着杨氏的牌位跪了下去。

她听他道，&ldo;你我今生缘浅，你早早便离了我去，是我福薄。只是有一事，我始终未告知于你，想来算是辜负，今日送你最后一程，索性说个清楚，来世，也省得误你蹉跎。&rdo;

烟岚蓦地抬眼，看向那人跪得笔直的背影，他甚少穿这样素净的白色，往日里的庄重沉稳被清淡扫了去，乌发白衣，端的是公子如玉的翩翩模样。

她听他道，&ldo;辞倾心一人，欲与之携手共挽，缔约百年，来世亦愿。从今往后，你我夫妻情尽，惟愿卿觅得良人，白头皓首。&rdo;

一室寂静中，他转过身，对她笑了笑，伸出手，&ldo;过来。&rdo;

烟岚看着他，缓缓走上前，却没有握他的手，亦屈膝跪在了蒲团之上，俯身三拜。

两人跪在杨氏牌位前一时无言，有风吹过堂前，雀鸟扑棱着翅膀划过寂静，他听她忽然轻声道，&ldo;郎君说，死别和生离，究竟哪个更难忍。&rdo;

他沉吟片刻，未及答话，她却兀自笑起来，转首看他，眼底一片潋滟水色，&ldo;要我说，都不难忍。只要情未断，泉下人间，总有再相见的那一天。&rdo;

檀辞看她，眸光温存，她神色执拗决绝，那双红唇开合，似是下了什么决心一般，&ldo;郎君可想好了?我要郎君娶我，不是为了碧翎需要个继室娶我。我要郎君娶我，不是为了郎君有我更好，而是没我不行。我要郎君娶我‐‐只能是我，旁的人都不行。&rdo;

她顿下来，一错不错地看着他，再问一遍，&ldo;郎君可想好了?&rdo;

他在心里长叹，叹过后满心的心安，她是他命中注定的人，除了她，还有谁能说出这番话来。

他抬手，别了她鬓边那丝碎发，只止于此，他看着她的眼，忽地笑了，&ldo;是，皎皎。&rdo;

她忽地笑出来，笃信骄傲，是开得雪色最夺目的枝头玉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