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照阳往肩头看去,确实穿久了不牢靠了,旧色灰扑,有些眨眼,索性不看了,免叫梗在心头,他道:&ldo;无事,日后再说罢。&rdo;
阿雪嗯了一声,歪着脑袋,恹色盯着肩头这处伤疤似的旧色,它开始发白,发暗,是一种贫苦的颜色,但瞧上去却很干净。
他微微湿了眼眶,嘴里发干,这颜色不衬陆照阳,衣料也不适合,它们像某个怪物的皮,盯上了陆照阳,兴许这辈子也脱不下来,他看了眼陆照阳的侧脸,看上去与这层皮多么格格不入的模样,人们看了穿着便觉得他定是个穷苦之人,可看了他举止言行却又十分的不一般,说到底还是这层皮不合适。
阿雪抱紧了陆照阳,陆照阳以为他冷了,阿雪道:&ldo;我就抱紧点,怕摔下去。&rdo;
陆照阳颠颠他不大的个子,轻飘飘的身,嘀咕道:&ldo;就这点重哪里能摔下去。&rdo;
此刻天光大亮,再一回头,陆照阳背着他,脚程快,竟也走了许多远,那原先的村庄已完全看不见影子,陆照阳问他累不累,阿雪说哪里累呀,你一直背着我。
陆照阳皱眉:&ldo;是吗?锤子都还比你重些。&rdo;
他继续往前走,他们今日要赶得比往日多些,一日冷似一日的,若能在赶在降雪前寻到落脚点那便是好了,北方的雪大,又冷,一团一团地往下泼,风又扯呼得紧,依阿雪的身子根本经受不了几日。
走至晌午,他们寻了一处暂且歇下,陆照阳鞋子磨得厉害,也不晓得能有几天穿,他说到时再想办法罢,此刻不去想它。
阿雪掰了块大大的硬窝窝给陆照阳吃,窝窝是早晨那户人家给的,就两三个,个头大,能吃上两三天。
陆照阳摸着阿雪的额头,问是不是比早晨出来高了?
可是阿雪摇头:&ldo;但不晕呢,你看我在家的时候生个病可厉害了,这次指不定不是什么病呢,只是累了而已。&rdo;
今日有些暖和,风也不大,阿雪吃了几口后,正巧看见脚边开了朵小花,若不是岔眼瞧见了,差点要压上去了,但是是差点,这朵不起眼的小花探出身侧,一点也不可怜,红红的花瓣片,黄黄软软的花蕊心,阿雪往旁边张望几眼,想要找出附近可还有它的同伴,但小花一直只有这么一朵,长在树下,蓬乱干枯的草丛里,像一株小小的春天,兴许是太过于不同,世间每样只有一样是特别的,因此极容易落单,也极容易在不起眼的,甚至说不出口的角落里发现它们。
他叫陆照阳看,道:&ldo;它跟你一样。&rdo;
陆照阳盯了半日,道:&ldo;哪里跟我一样,分明是你跟它一样。&rdo;
&ldo;是你。&rdo;阿雪靠在他肩上,没什么重量的反驳道。
一会歇了脚,要走了,远处传来一阵马蹄声,陆照阳拽紧阿雪,往一边藏去,随着马蹄愈发近,他们也晓得了是惊弓之鸟,并非远处追来的官府来抓人,不过是辆普通的车,拉着人,坐着老老少少的人。
见了他们二人,驾车的车夫招呼道:&ldo;二位上车?&rdo;他回头看看车板上的人,招揽生意似的道:&ldo;赶路的罢?那就上来呗,可不要你钱的,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再等可没车能送你们了。正好赶上,还能挤挤坐了。&rdo;
陆照阳问去哪?
车夫道:&ldo;就前头去,有个镇子,我也只能送到那,到时候啊,东南西北凭你们去哪了,也管不着了。&rdo;
他见陆照阳不大愿意,好心劝了几句,说得都是实诚话,一点也没骗人,这赶路人能被人捎上一路,是便宜事,他想不通这陆照阳为何这般警惕。
车夫被他看得慌,摆手道:&ldo;不想便不想罢,我这要走了。&rdo;
陆照阳道:&ldo;不必,我们上去。&rdo;
他挑了靠边的位置,这般即便是有什么事也能即刻脱身。
他们上了车,车上有四人,见他们来也死气沉沉般,脚下皆有仓皇的包裹,察觉有视线看他们,竟是许久未见的春阳,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春阳瘦了许多,面色也苍白,见他们看了过来,眼神闪躲着盯着手。
阿雪见了熟人,高兴,不由笑起来,多说了几句,春阳说自个是去找春雪的。
&ldo;离开那天她突然说有事情要做,让我先走,但后来我怎么也找不到她了,我断定她必定是扔下我一个人了,所以我要去找她。&rdo;
&ldo;春雪怎么会扔下你呢?你跟她关系可好了。&rdo;
&ldo;我与她从未分开过,小时就在一起,吃什么,穿什么,都在一起,这是她扔下我最长的时间了。&rdo;
春阳抬头望向陆照阳,随后对阿雪急切道:&ldo;你懂得罢?在一起那么长时间,突然就分开了,若是你,你也害怕的罢?&rdo;
车在晃,人也在晃,云慢慢地游走,过会阿雪点头,说怕的。
&ldo;那你要去哪里找她呢?&rdo;
春阳摇头,并不清楚,但说总会能找到的。
陆照阳这会却开口问她:&ldo;找不到你便找一辈子?&rdo;
春阳说是,陆照阳拧着眉,神色越发冷瑟,阿雪看了他们二人一眼,觉得有些凝重。
&ldo;她找不到的,况且还真能找一辈子?&rdo;
&ldo;也许是真的呀。&rdo;阿雪说,听上去不是那么有力,他也在想,但是春阳的话很像是一对蝴蝶翅膀,露珠做的,往盛亮的天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