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修大脑空白了一瞬,有些怀疑人生:“不应该啊,没有人跟他说过,照顾他的那些小护士,我都特别叮嘱了让她们别说漏嘴的。”
“那他应该是……听到了我们说的话了,”顾言笙涩声缓缓道,“今天之前,我们两个只讨论过一次关于孩子的事情。”
“……卧槽,”唐修感觉自己被雷劈了,“就是我告诉你他怀孕了,你说孩子不是你的,是姜默的?”
顾言笙点了点头,把脸埋进手掌里,有些痛苦地道:“刚刚他自己一个人进手术室,一直拽着我的手不放,说孩子是我的,求我救救孩子。可能这个孩子真的是我的,可能真的就如你所说我是喝了酒做了不该做的事……如果真的是这样,他听到我说那些话,肯定难受死了。”
唐修听着顾言笙好像快哭了,连忙坐直身体揽着他肩膀温声安慰:“好好好不哭不哭,现在鱼苗苗在小鱼也在,一切都好好的,过去的都过去了,好好跟他道个歉就没事了,嗯?”
“我没有哭。”顾言笙一字一顿僵硬地否认,眼眶却红通通的。
“行行行,你没哭你没哭,你是最坚强的小宝贝。来,奖励你一些小礼物,”唐修笑眯眯地拉过顾言笙的手,把一个小袋子和一只u盘放在他手心里,“袋子里是打伤小鱼的输液瓶的碎片,上面有小鱼的血和……疯狗的指纹。u盘里有走廊上的监控视频,她是怎么扑向你又是怎么咬的小鱼,里面拍得一清二楚,拿着这两个东西,你就可以让她蹲牢房了。”
顾言笙怔怔地把东西握在手里。
“还有这个,”唐修又拿起一个大袋子,里面装着许多新鲜饱满的草莓,已经被细心地清洗过,沾满了莹润的水珠,“小鱼想带去给他爸爸的,他们不稀罕,我们阿笙可得当人参果一口一口地吃完,对吧?”
顾言笙接过草莓,一脸诚恳地道:“谢谢。”
“谢谁?”
“谢谢你。”
唐修挑眉:“我是谁?”
顾言笙愣了一下,随即有些窘迫地道:“谢谢哥哥。”
“嗯,乖,”唐修十分满意地拍了拍顾言笙的脑袋,“那你慢慢吃草莓,等小鱼醒了也给他吃点儿,我还有事先走了。”
“你不吃吗?”顾言笙拉住他,“你不是很喜欢吃草莓吗?”
唐修翻了个白眼:“我不吃狗粮谢谢。”
他倒是想吃啊,如果他的胃没毛病的话。
——
沈堪舆是一个记性很好的人,但有些事情,他总是很努力地想忘掉。比如童年所遭受的无止境的辱骂虐打,后来又遇到的所有冷漠疏离。
他强迫自己把那些都忘记,却还是会在三更半夜从噩梦中惊醒,被自己一身的冷汗浸得瑟瑟发抖。
他其实从来都忘不掉,所以他就更加渴望温暖,渴望能通过自己的努力,留一点温暖在自己身边,这样那些事情就不会让他那么痛苦,就可以睡一个好觉。
可是他所谓的努力伤害了太多人,所以到头来他什么也没留下来。跟阿笙的第二个孩子,应该是老天爷打了个盹才施舍给他的,所以后来也被收回去了。
他梦见一个白白胖胖的小娃娃,坐在一片洁白的毛绒地毯上,抱着粉蓝色的奶瓶咕噜咕噜地喝着牛奶,转头看到他,就把奶瓶丢了下来,咧开没牙的小嘴冲他笑,一边奶声奶气地喊着爸爸爸爸,一边扑腾着肉乎乎的小短手小短腿,往他的方向爬过来。
他眼眶酸涩,心尖生疼,蹲下去颤抖着手把孩子抱起来,拖着他软绵绵的后脑勺,轻轻吻了一下他毛茸茸的脑袋。
奶娃娃笑得更欢了,大眼睛眯成了两条缝,在他怀里兴奋地扑腾着肉手肉腿,回给了他一个带着奶香的亲亲。
沈堪舆贴着奶娃娃温暖柔软的小脸,眼泪无声地涌了出来。
这是他自从怀上甜甜以来,在甜甜出生前和出生后无数次幻想过的画面,可是从来都没有实现过,他做得一点都不好,所以孩子从来都不喜欢他。无论是在他离开前还是离开以后。
他叫她宝贝,她不愿意应他。
他想亲亲她抱抱她,她总是躲开。
他说宝贝爸爸爱你,她说我只要爹地爱。
他没有当过爸爸,第一次当就很失败,不会再有第二次机会了。
他轻轻吻着怀里的孩子,心脏疼得要命,盈满水光的眼底是刻骨的怜惜和不舍。
对不起,爸爸没有保护好你。
爸爸没有什么本事,活了这么多年却什么都学不会,你来了也照顾不好你。
你要去一个更好的地方,而不是这里。
他将孩子放在地毯上,孩子呜咽着抓住了他的衣袖,大大的眼睛里瞬间就蓄起了两包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