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萧远之是清白的,萧思谦更是为他平定了燕云十六州的盖世功臣,皇帝心里门儿清,他忌惮萧思谦,他的好儿子们便给他送来了把柄。飞鸟尽,良弓藏,终是不义之举,皇帝“大发慈悲”地命他们遣散家仆,迁回祖籍。封了萧府,但没有摘除匾额,也没有把他们一家四口剥得一干二净。他们回来是带着盘缠的,衣物、被褥、二十两银子——萧远之一年的俸禄。若能把田地和房产要回来,就没有大头的开支了,就算什么都不干,只要节约着用,都够他们生活十几年,可是……一群粗麻布中,突然出现了一件反着光的锦,尽管那件锦,里子已经被掏空,面上也松了线,但是并不妨碍它被认定为富家翁。二叔二婶来问候(考察)过一次,那一次,很像是许久不见的亲人,真正会有的那种问候。第二次来的时候,便说过冬难,孩子没饭吃,老人没棉衣,家里冰窖似的,活不下去,借走五两。初来乍到,全都指着亲戚照应,趁着还不是太艰难,能帮就帮了。今日帮了旁人,以后自己的路也好走一些,可是他们没想到,拿回自己的田地和房产这么难。平民百姓不能没有田,他们卖了几乎所有的衣裳,才凑齐买田的钱,刚凑齐,尝到甜头的二叔和二婶闻着味儿就来了。五两银子对从前的萧家来说,只是零头,对普通百姓来说,却是一笔巨款。那么轻易就借给了他们,更让二叔二婶觉得,他们这位亲戚绝对是深藏不露的有钱人,抄家只是他们用来打发穷亲戚的借口,只要多缠一缠,哭哭穷,他们肯定愿意借。说要给萧正洋交束修,孩子不能不上学,笔墨纸砚也要钱。说二婶娘家没人,二叔也不受爹娘重视,俩人吃了好多好多苦,这辈子就指望着萧正洋能给他们争口气。萧家除了买地的钱,一无所有,这次真的不能借了,俩人的眼泪啪得一收,脸色砰得一变,开始了,接下来便是那场婚事。他们就像掉进了某个漩涡,所有的事情都脱离了掌控。明明如涸辙之鱼,内外交困,银子却鬼使神差的、像流水一样哗哗的没了,等他们晃过神来,已然赤贫如洗。也是那场婚事,让萧二叔和萧二婶觉得,有时候不逼亲戚一把,永远不知道他们多有钱,挨千刀的,那么有钱、竟不借给他们。萧二婶:……婆家待她不好三百字:“就指着正洋能争口气,考个秀才给他们瞧瞧,眼看就要开学了,束修还没凑齐,妹妹我心焦啊。”萧二叔:“芊芊愁的人都瘦了。”谢澄安说她是肥猪,气的萧二婶把饭量减了半,坚持了三个月,效果显著。萧二叔:“正洋不能没有书念,我们夫妻俩吃糠咽菜也要让孩子念书的,笔墨纸砚都买好了,就差十两银子的束修……”萧父和萧母自顾自地喝着茶,头都没抬,只要他们不尴尬,尴尬就是别人。谢澄安:“萧家上上下下一百多口人,他们怎么不找别人,非要找你们?”三斧子砍不出一点儿血,好厚的脸皮。萧明允:“是咱们。”谢澄安:“要么是别人都不想借,要么是他们已经借遍了,再要么就是见咱们好欺负,觉着借了可以不还,咱们也不能把他们怎么样。”谢澄安想了想,说:“你去跟他们说,家里的钱都在我这儿,让他们来找我。”话说,肥鱼争夺战中,萧二婶节节败退,最终惨败,回到家就梨花带雨地跟她公婆诉苦。说谢小大夫嫁了人,变得好生厉害,她只是想借一条鱼,给萧正洋改善改善伙食,就被谢澄安劈头盖脸一顿数落,眼里根本没她这个婶子,一点也不尊重萧家的长辈。萧叔公——萧远之的堂叔,萧明允的堂叔公,也就是萧二婶的公公:“头里才给各房分了二两,怎么又去借别人?”萧二婶:“能用别人的,为什么要用自己的?他们有钱,借我两个又不会饿着。”萧叔公深知他这儿媳的品性,定是没人愿意借给他们,才去惹那晦气:“既不打算来往,就少扯银钱官司,改明儿先把他们的还了,别害得一大家子跟着倒霉。”萧二婶撇了撇嘴,说:“是,媳妇知道了,”心道:他们没这五两银子又死不了,一家子老弱病残,不还又能把她怎么样?只要别遇见谢澄安。萧二婶看见谢澄安都绕道走,肯定不敢来找他,但是萧明允不同意。谢澄安成了恶人不说,十四两银子给了谢澄安的事要是传出去,以后像这些麻烦事都会来找谢澄安,想想就心疼。